园子里，顾远歌盯着面前栽种的一簇簇牡丹，静默不语。

离这丛牡丹不远处，是一个小池塘，池边垂柳，池后院落，院子后是一片湘妃竹林，再远处，一条小道，若是通往前院，也算是近路。

那儿原本也不种牡丹，种的是海棠，一旁还有个空空的木架子，底下原是挂着秋千，这么多年不见，海棠没了，秋千也没了。

当然，人也没了！

“远歌，你知道姨娘为什么喜欢海棠吗？”

“远歌不知道。”

“因为在彬阳，姨娘未出阁的时候，院子里就种了一大簇海棠，每当花开的时候，格外娇艳，看上去就觉得美好。”

“姨娘你骗人。”

“嗯？”

“上次你还说，是因为有人说过你比海棠花好看，才喜欢海棠的。”

“是嘛？”

“是呀，远歌记得，远歌的记性可好了。”

“远歌真聪明。”

“嘻嘻···姨娘，下雨了，我们回去吧，等弟弟出来，我们三个一起来看海棠。”

“好。”

···

“四小姐，四小姐~这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去吧。”安婆子一脸笑意的凑上来，视线在不经意间乱晃，“如今才三月，还不到这花儿开的时候，您要是喜欢，赶明儿奴婢去花房招呼一声，让她们给您送几株栽到院子里去。”

几句话的功夫，顾远歌回神，按下心中思绪，只道一声，“不用了。”

她又不喜欢牡丹！

“回去吧。”

她说着转身，绕过小池塘，打算回辞林居，谁知没走两步，不知从哪儿突然冒出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来，将她冲撞在地。

“啊~”顾远歌毫无防备地倒在地上，只觉得屁股和手掌一刺痛，好像有什么东西扎到肉里面了。

“小姐。”晴眠连忙跑过来，将她扶起，顺道拽住了撞完人就要跑的小孩。

“干什么？放开，你这个臭丫头，知道我是谁吗？敢拽本少爷，是不是不想活了？”

本少爷？顾远歌一听这话，顾不得在地上磕出点点血迹的手，一抬头，眉眼发梢俱是欣喜笑意。

这么大的孩子，自称少爷，安婆子和几个丫鬟在一旁，不敢上前来帮忙···

“子~谦。”她只这一句，便说不出其他话了。

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顾子谦放弃了从晴眠手中挣脱出来的想法，转过小脸来，却是一脸的凶狠。

“你知道我是谁吗？敢叫我的名字。”

“我是你四姐，你不认识我啊。”顾远歌脸上的笑意似乎褪了一些，有些不知所措，是不认识呀，十年前，顾子谦才刚刚出生，自己就离开了顾家。

“我不认识，但我知道你。”

“是嘛？”顾远歌的心情随之欢喜起来，可还没等这份欢喜落地，顾子谦接下来的几句话，却似晴天霹雳一般，将她定在原地。

“就是你害死了我姨娘，还差点克死我，你这个坏人，你才不是我四姐，你是个扫把星。”

“你是坏人，扫把星，坏人，扫把星…”顾子谦又开始挣扎，嘴里不断重复着这两句话。

从他的第一句话开始，顾远歌的笑容便已凝固在脸上，缓缓隐去，之后的每一句话，就像一把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地扎在心头。

自己不是扫把星，自己没有克死姨娘，没有，都没有…

她想解释，但不知为何，就是发不出声音。

“小姐…”

晴眠见此放开了顾子谦，她想过来安慰自家小姐。

可顾子谦比她还快…

顾远歌眼睁睁的看着人撞了过来，将她又一次撞倒在地，随后爬起来跑了。

“小姐。”连忙将人扶起来，一脸的担忧。

顾远歌定了定心神，安慰道：“没事。”

打从答应回临安的那一刻，她就预料到会有今日的场景，这些年，沈氏对顾子谦，可是溺爱的很。

这时，在一旁看了许久的安婆子带着一个小丫鬟两步走上来，陪笑喊了一声“四小姐”，之后笑眯眯的视线从上往下，落在她泛红的手心上，又是一声惊呼，“哎呦，小姐您受伤了，都怪奴婢不好，没注意七公子调皮，竟从那边跑过来，这一个不小心就把您给撞了，真是太不应该了。”

听着安婆子这般假模假样的解释，顾远歌笑了，“是嘛？”

安婆子眯着眼，浑然不觉落在自己身上的冷意，只道：“不过话说回来，小姐也别在意，这些年你都不在府里，与七公子难免生疏，待时间一长，相处久了，便不会有今日这般事了，七公子素来得夫人和二爷疼爱，难免娇宠些，您还是且忍一忍，咱们这会儿先回屋子里包扎了伤口再说，不然留下疤痕就不好了。”

“至于七少爷撞您的事，您若要追究，奴婢可去夫人那儿替您说几句，只是七少爷向来如此，横冲直撞的，许是无心之失，若计较起来，便显得您小气了。”

安婆子一口一个‘调皮’、‘无心之失’，听着就像是要息事宁人的意思。

顾远歌低头看了看掌心，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那些话···

“那就先回去吧，此事无需告诉他人，嬷嬷不也说了嘛，这是七弟调皮，并非故意为之。”

“是呀，小姐您刚回来，可不能节外生枝，不然落到旁人眼中，还不知有什么风言风语呢···”

安婆子笑眯眯的点着头，一字一句的劝着，好似真为顾远歌着想一般。

与此同时，顾子谦一个人一路小跑，从园子花丛处往前院，跑进一处小院子里，这才停了下来，呼呼的喘气。

千鸿院，正是他住的地方，只是才搬来没住多久，在这儿之前，他一直养在嫡母沈氏身边，直到十岁生辰，该正儿八经上学堂的年纪，这才从沈氏院子里搬出来，在前院另开了屋子。

“哎呦我的少爷，您这是去哪儿了？”

千鸿院的管事姓李，叫李安，是顾封延亲自指派过来的下人，脸面不小，胆子却不大，这一会儿没见的功夫，不张罗着四处找人，差点就让人去书房回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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