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刚想走上前,前方的叶长宝却转身,弯了弯腰道。
“少爷啊,进去之前请容我这老头子再唠叨两句。”
“不要客气,先生有什么要说的,尽管说就是。”
“本来这古帖,是少爷自己出钱买,纵是花去千金万金,只要少爷高兴,我这老头子也是说不得什么的。
只是少爷有恩于我,若真什么都不说,我良心上是过意不去了。”
叶长宝叹气一声,再躬了躬身,问道。
“少爷你可知道什么是义卖?”
“前日听店里梁青说,是当官的或是商人为了赈灾,拿东西出来拍卖,价高者得,所获钱财全用于救灾救难的。”
“那少爷觉得这事可能吗?那些个官员真会拿家里的宝贝出来卖?”
叶长宝微微直起身子,小声道。
“不过是将贪赃的钱洗干净去了。”
“嗯。”
“如今这姑苏的于县令,我道也是一样,不过是拿件不值钱的东西出来,卖的是一个人情。
你若想和他深交,便出十万八万也值得。若不想和他深交,就那古帖,六千两银子是不能再多了。”
“我知道了。”
薛蟠了然地点点头。
“但我只想要他的帖子,给它预留了五万两呢。”
叶长宝简直被气得要背过气去,就差跳起来打爆薛蟠的头了,少爷这是听不懂人话?
“……少爷喜欢收藏古帖?”
“不曾。”
“少爷会鉴赏此类?”
“不会。”
“那少爷是想买下它投某人所好?”
“还能投谁所好。”
“那少爷花大价钱买这玩意是做甚啊?”
叶长宝急了。
“这不岂就白白成了别人口中的傻子,惹人笑话?”
“先生,你说如果你想出手一件古董,是要卖给傻子,还是想卖给聪明人?”
“自然是卖给傻……”
叶长宝话讲到一般不说了,怔怔地看着薛蟠。
薛蟠笑了笑,继续道。
“如今我们店里最缺的就是货,又没甚名气,只能当回傻子让聪明人来捡便宜罢。
所以我们这次不仅要买,还得用薛氏古董行的名号去买,花大价钱买下这个不值钱的破玩意。
买完之后还不够,要把宣传做足,让那些想出手古董的人都知道这里有个傻子,货源的事短期内自然就不用愁,只要钱够用,他们给多少我们吃多少就是了。”
“……”
叶长宝看着薛蟠,说不出话来。
他做生意这么多年了,只听过无数精明的算计,像这般自己跑去当冤大头的可是第一回见着。
关键还是,他竟然觉得薛蟠说的有道理。
古董是没有定价的,纵使是贵些收回来也总有法子卖出去,少爷这是……
“走啦,先生。”
“哦、哦哦。”
叶长宝回过神,再看薛蟠的眼神已经不同。
“少爷,其实我一早就知道你心中是自有计策的,今晚老夫一定助你把戏做足了,哈哈。”
“……”
薛蟠就没见过这样厚颜无耻的人,无奈地摇了摇头,跟在昂头走路精神矍铄的叶长宝身后。
只见叶长宝来了正门前,给门口打扮清俊的小二递上了请帖。
小二打开请帖,递了进去,让薛蟠他们在原地稍等片刻。
一面笑着,一面给叶长宝寒暄。
“老先生啊,今天来这清明楼,你们也算走运了。”
“嗯?为何这般说?”
“皆因忠顺亲王家的公子,花了大价钱请凤仪楼的花魁徐紫仙来三楼演出呢,老先生若有兴致,上去看看也是无妨的。”
叶长宝回身看看薛蟠,薛蟠摇摇头。
莫说今天晚上有正事要做,就算没有,直接去凤仪楼都比在这看什么演出来的自在。
青楼女子都喜欢起些什么仙啊、清啊、师啊之类的名字,无非就是给那群骚包读书人叫的。
正经人谁给自家女儿起这些名字,就叫二妞都比紫仙好多了。
“二位,请跟我来。”
正讲话间,一个侍女从楼里走了出来带路,又莞尔对薛蟠笑笑道。
“这位公子让下人在外等等吧,我们楼小,怕憋屈了各位爷。”
薛蟠知道这清明楼不简单,当下没有强求,刚想开口让各位小厮退下,后方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让开,都让开!”
一个身强力壮的车夫赶着两匹白马直往这边冲来,直到快到楼前才紧紧勒住马头。
紧接着又有两三辆装饰精华的马车赶来停住。
一阵声响后。
一个头戴额玉、衣着罗绮、面如冠玉的年轻人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紧接着又有几个手执折扇,头戴书生帽的文弱男子从旁边的车下来,簇拥在年轻人身旁,说说笑笑。
年轻人爽朗大笑几声,一脚就跨进了店里,十余个衣着华贵的小厮也跟着蜂拥而入,门口小儿和侍女低头恭敬站在一边,不敢拦。
薛蟠等他们走后,才有些好奇地开口问道。
“这位小哥,方才那些小厮你们不拦吗?”
“呵,哪里敢拦。”
小二摇摇头,低声道。
“方才那人就是忠顺亲王的公子,和酒楼掌柜熟得很,来这从不用讲规矩的。”
薛蟠了然,王爷家的傻儿子嘛,当然不好惹。
“二位跟我来吧。”
年轻的侍女有些抱歉地朝薛蟠欠了欠身,带着二人走进了楼里。
要说这清明楼,果真不似普通茶楼。
光是大厅,便能摆下二三十张圆桌,墙上有古诗屏画做饰。
来往穿行的小二并无甚低贱之意,捧茶的女子也是不少,厅中更有一男子在抚琴奏乐。纵使是些粗人进来,说话嗓门也不自觉低了些,怕嚷了这些贵雅之地。
侍女带薛蟠他们上了二楼,绕过屏风,不用她介绍,薛蟠也知道自己该去哪桌了,因为他见到了冷子兴。
冷子兴此时正谄媚地和桌中一个留着长须的中年男人说着什么。
中年男人不怎么答,只是在一旁轻轻点头。
侍女上前,将请帖恭恭敬敬地递给中年人。
中间人看了看,抬头。
叶长宝马上弯腰行了个礼。
“于县令,我们是薛氏古董行的,这位是我们少爷。”
于县令只是抬抬眼皮,看了薛蟠二人一眼,不再多说什么。
冷子兴看着他们,却勾起了一个有些阴险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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