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生态的牛肉,上辈子胡子涵只在藏族同胞那里吃过。
不过那是牦牛肉,大盐把所有的味道都给掩盖了。
明朝的黄牛肉,粘上野葱泥,虽然超级耐嚼,但也比范进的清汤寡水强太多了。
胡屠夫夫妇不动筷子,胡排相当奇怪:“哎,你们俩怎么不吃?”
“哦哦哦,牛肉筋多,要不断翻抄才能烂,我翻肉,你吃你吃。”胡屠夫急忙舞起了铁舀子。
“牛肉筋太多,要大火猛烀才行,我来煽火,你吃你吃。”胡家娘子急忙往灶膛扇起了扇子。
胡排顿时想起这肉是赊来的,因为正德老儿不让杀猪,胡屠夫两口子失业了,家里已经断粮半个月了。
这肉是专门给他准备的,他眼泪唰一下流了出来。
“你们不吃,我也不吃了。”胡排赌气推了碗筷。
胡子涵虽然对胡屠夫夫妇没多少感情,但他不能没人性。
山东娘们,丁家娘子很大气,刀一旋就是十多斤肉,胡排一天肯定吃不完。胡屠夫两口子的意思,留给明天和后天。毕竟家里已经失业了,家财也被布政司抄了,范进根本指望不上,下顿有没有,老天都不知道。
以前胡排傻了吧唧的,如今他竟然已经懂事了,胡家娘子哇一声,抱起儿子痛哭。
儿子如此懂事,胡屠夫也激动得泪流满面。
“娘,别哭了!”胡排从胡家娘子怀里挣脱出来,一把抄了杀猪刀。
“哎呀,儿啦,你要干什么?”胡家娘子一把抱住了腰。
胡排愤愤不平:“咱们就一个杀猪卖肉的,要管也是历城县衙,最多也就济南府衙,他娘的布政司,竟然连越三级对付咱们,这分明就是找事……”
“哎呀阿排,那毕竟是布政司,冲你姐夫来的,你可不能胡来啊。朝中无人难做官,那痴线只有恩师周进一个靠山。万一他顶不住布政司打压,一纸休书,咱们家全完了。民不与官斗,咱们在山东人生地不熟,广东离此好几千里……”
胡家娘子唠唠叨叨,尽是大实话。
胡排顿时冷静下来:当了官的范进,已经成了老油条,‘大是大非’面前,他不敢糊涂。如今山东没巡抚,布政使就是老大。跟那帮人干,不能光靠热血。
布政司,他MD你等着,此仇不报,我TM不姓胡!
咚咚咚,门外忽然想起了敲门声:“胡家翁,我家夫人省亲来了。”
“你姐来了,快去迎接。”胡屠夫急忙放下铁舀子,收了要围裙。
胡排想起范进抱头鼠窜的样子,顿时乐了:“吆嗨,倭瓜前脚刚走,老婆后脚就跟来了,挺热闹啊!”
嘣地一声,脑袋上挨了一下,胡家娘子大眼一瞪:“哪有这么说你姐的,还不赶紧去接?”
这广东老娘们,手劲这么大!
胡子涵几乎被敲晕了,急忙揉了揉脑壳,跟着胡屠夫,去迎明朝的家姐。
门吱呀一声开了:“哎呀,原来是张管家来了,失迎,失迎!”胡屠夫急忙笑脸作揖。
两人客套一番之后,张依德终于向胡排作揖了:“胡大公子,过几日秋闱中举,胡家门楣我可就高攀……”
“滚滚滚!”胡排想起刚才他和郝人师合伙算计自己,根本不想看他那副笑眯痴。
“阿排,怎么如此对你张叔……”
“哎呀,屋里呆着去。”胡排强力一挤,将五大三粗的胡屠夫挤到了院子里。
丁屠夫凑过来了:“胡大公子,这么接客……”
“去去去,哪都有你!”胡排杀猪刀一挥,丁屠夫笑眯眯地跳开了。
“哎,你他娘的还不滚?”胡排杀猪刀一轮,本来尴尬的张依德,立即跑得远远的。
胡家娘子听声音,知道儿子二棒子劲又来了,急忙出来给家丁们倒茶。
可胡排杀猪刀明晃晃的,他们哪里敢喝?
轿子一头一掀,胡梅带着两个孩子出来了。
两个家丁将礼物抬进了院子里之后,跟着张依德等人,一道烟窜球。
胡梅三十三岁,明眸皓齿,翘首峨眉,一身绫罗古装,不比前世明星差。
想起范进那弱鸡样子,胡子涵连连摇头:“姐,你怎么能嫁给那倭瓜?都怪咱爹听了算命瞎子的……”
嘣地一声,脑袋上又挨了一下,胡梅大眼一瞪:“顶你个肺,你说谁倭瓜?”
她的手劲,远不比胡家娘子。
可胡排也不想白挨一下:“武大郎那人,也能取到潘金莲,果然是男人……”
“我教你烂嘴!”胡梅双手疯狂乱舞。
吆嗨,这可是明朝,难道你知道武大郎?
胡排大为纳闷。
《水浒传》来自明初,因为宣扬农民起义,所以在明朝是禁书。可明朝官府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的行为,直接导致了《水浒传》成了畅销书第一,里面的故事几乎家喻户晓。
姐弟俩门前闹腾,邻居们纷纷来看笑话。
胡屠夫夫妇脸上挂不住,急忙把二人轰进了院子里。
两个孩子,男孩七岁,叫范兜,乳名小兜儿,女孩五岁,叫范鱼,乳名小鱼儿。
儿女双全,还有漂亮老婆,范进那倭瓜样子,竟然还想纳妾,真TM会找事!
胡排心里暗骂。
小兜儿一脸笑眯眯:“傻舅舅。”
小鱼儿也吐了吐舌头:“傻舅舅。”
“傻舅舅?”胡排扬手就打。
打孩子犯法,胡子涵不过吓唬吓唬,可两个顽童知道他二棒子劲,急忙钻到了胡家娘子身后。
胡排原来是挺傻,可现在他是胡子涵的灵魂。
胡梅喘过气来之后,对他的聪明也感到疑惑:“阿排,你怎么聪明了?”
“废话,那倭瓜半年清汤寡水,你以为我白吃?”
胡排当然不肯把胡子涵的事说出来。
不过胡梅听到倭瓜依旧不高兴:“你在说一个?”
范进都那样了,她还挺能护的,哎呀,明朝的老婆,果然比前世懂事!
胡子涵暗叹不已。
咚咚咚,后门有敲门声。
胡家娘子急忙去开门。
“阿排他娘,你看阿排瘦的,让他好好补补。”
丁家娘子嘴上是这么说,但意思胡屠夫夫妇和胡排都明白。
家里早断粮了,胡梅是学道夫人,自然不能亏待。
圆圆的炕饼,酱香味的牛肝,黄澄澄的鸭梨,望着满满一篮子的食物,胡家娘子激动得快哭了。
如果有缘,我TM一定娶到山东娘们!
胡排暗叹一声。
“丁家大婶你等一下。”胡排急忙去掀开礼品盒子。
明朝的礼品盒子,木板拼成的,实际上和柜子差不多,大红油刷漆,阳光下红光熠熠,看起来富贵非常。
一定是好东西,藏得这么严实!
胡排摸索了半天,竟然没有打开:“爹,这怎么弄的?”
这不是西方世界,当着外人面打开礼品,很不礼貌。
虽然胡排一直都傻,但此时举动,胡屠夫搞不清楚他到底是傻还是不懂事。
他看见学道夫人脸色不好看,踌躇不决。
“阿排算了,我家还有事,我……”
丁家娘子虽然想撤,但丁大牛却在背后一直顶着她。
自从被抄家,胡家一直由丁家接济,老是白送东西,丁大牛自然不乐意,母子俩在后门推搡,并小声争执了起来。
胡排自然听到了丁大牛的声音,心里对丁家娘子更加过意不去。
前世胡子涵最受不了白要人家东西:“爹,看那一篮子好东西,真当人家白送的?”
胡屠夫脸上赤红,姐弟俩有了隔阂,但他得靠儿子养老。
他终于哆哆嗦嗦走上前来,两边卡扣一掰,轻轻一抽,将盖子抽了出来。
原来这礼品盒子如抽屉一般,卡摞在一起。
最上面一层,大红锦绣包装,光鲜亮丽。
胡排看都没看,抱起来跑到后门,塞进了丁家娘子怀里。
丁家娘子连连推脱:“不不不,阿排,这是夫人给大哥大嫂,我……”
“丁家大婶,胡家我说了算,给你就拿着。”胡排以为她害怕范进官大,不敢要。
丁大牛却一撇嘴:“说不定发霉了呢?”
“阿牛,你他娘……”胡排瞥见丁家娘子怒打儿子,顿时住了嘴。
胡家娘子急忙去劝架。
胡排的导航指示胡子涵,以前范进虽然没来过,但胡梅经常来。傻了吧唧的胡排,也曾把胡梅的礼物转送丁家。丁大牛说话,应该不是空穴来风。
胡子涵毅然打开了包装。
里面是一盒火腿。
明朝的火腿,质量没的说,一定是好东西。
但胡子涵没有继续打开内层包装。
明朝没有塑料真空包装,他前世专修肉类食品经济,轻轻一闻,就知道这盒火腿早已过了保质期。
前世胡子涵那对爹妈忙着生意,放猪式教养,几乎什么都不管。曾经五块钱坚持了一个星期,每天馒头白开水,胡子涵愣是没向家里要一分钱。
毕业时论文评审老师说他抄袭,他一怒之下留级一年,亲赴海南藏族自治州,考察原生态牛肉制作。
他最受不了白拿白冤枉。
以前胡排傻了吧唧的,丁家接受的变质礼物,一定是默默忍受了。
如此丁家娘子依旧待胡家不薄,如今家里所有的食物,全是她所赐。
更令人难以容忍的是,胡屠夫夫妇不知违心吃了多少这样的‘馈赠’,竟然连个屁也不敢放。
更可恨的是,家里都这样了,胡梅竟然带来了范家的垃圾……
胡子涵越想越气,心跳骤然加速了数倍,血压狂飙,本来白皙的面庞赤红如潮,一口气没上来,身子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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