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境长城以北。
永冬之地。
远方的天际,是一片黑色的无尽虚空。
天空永远是一片混浊的黑色,如同一个最阴暗的黄昏。
那股黑色的东西,在不停的翻滚着,却看不出是云是雾。
这里没有昼夜,没有时间。
森林,早已在上万年前就已经失去一切生机、被冰雪覆盖的森林。
参天的树木,只剩下躯体和较粗大的枝干。
树上挂着丝丝缕缕的蛛网状的东西,却又不可能是蛛网。
没有蜘蛛能在这里生存。
地上到处覆盖着厚厚的冰雪。
不知是什么生物的尸体,偶尔会从地底爬出来,旋又被大雪吞没。
冷风带着湿冷的气息,时时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这里是永冬之地,尸体和“异鬼”的乐园。
一个身影已经不知道在这森林中走了多久了。
它身型高大、枯槁,肤色如乳汁般苍白,有着冰冷的蓝眼睛,宛如蓝色的星星。
它记不起自己来自何处,只记得很久很久以前,有人叫他“布兰登”。
布兰登对自己的名字有一种深深的怀念,又不知道这感觉从何而来。
好熟悉啊,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暗淡的天光斑斑驳驳的落在地上和布兰登的身上。
它只想走出这片森林,至于为什么要走出去、却并不知道。
这是本能吧!
布兰登时时能感觉到一丝丝的奇怪的能量,从这片死去的土地,涌向它的身体。
这些能量让它很舒服,变得更有力量,可是太少了。
它就如无边荒漠中的无助旅人,在等待着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落下一滴的水珠。
这里没有时间,布兰登也在不停的游荡。
它不知道自己已经游荡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还要游荡多久。
森林好像永远也没有尽头。
渐渐的,布兰登无比的饥渴。
它提着生锈的长剑,骑在一匹死马上。
死马全身包裹一层白霜,活像结冻的汗水,黑色僵死的肠子从裂开的腹部拖坠而下……
布兰登漫无目的的在冰雪森林里游荡,已经忘记了是在哪里找到的这匹马的。
它很小心的避开了一些地方,直觉告诉它那边存在强大而邪恶的同类。
布兰登很聪明,在面对和自己一样的同类时,总会想出些办法,巧妙的打倒它们。
因为它们身上带着让布兰登饥渴的能量。
“我饿。”
布兰登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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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米利克是被帐篷外透进来的阳光刺醒的。
他皱着眉头,闭着眼。
过了三秒钟才适应过来,意识到今天已经是西征金牙城的第四天早晨了。
如今这支军队所处的位置,正好在奔流城和金牙城之间的河间大道上。
多米利克下意识地就想起床,伸手一摸却碰到一個柔软的身体。
他怔了一下,定睛再看。
原来是薇尔菲德贴在他身边熟睡着,都还没醒过来。
多米利克幽幽叹了一声,感觉自己的腿似乎还在轻微发颤,腰背隐隐酸痛……
昨晚的薇尔菲德,实在是太过分了!
幸好他天赋异禀,体质出奇的好,而且回复速度足够快。
否则自己今天只怕就别想爬起来了。
多米利克正翻身起床,却感觉背后一股温润贴上来,白玉般的胳膊搂着他的脖子。
薇尔菲德正睁开眼睛看着他,“多米,你昨晚欺负我了!”
薇尔菲德撅着嘴说,仿佛一个幽怨的小妻子。
“别闹了,”多米利克淡淡道,“该起床了。”
薇尔菲德瞥了多米利克一眼,抱着他开始撒娇,语气软糯道。
多米利克也有点佩服这个女人。
薇尔菲德的性格像是能随时切换一样,可御可甜,时而装老,时而装嫩,难对付的紧。
“你自己要的,”多米利克无奈抚额。
“那是我在逞强,”薇尔菲德笑吟吟地松开手,趴到他怀里。
多米利克无奈,只得抱着她……
…………
两人歪腻了好长时间。
多米利克这才起床、洗漱、吃早饭,然后巡视军营。
大军今日没有继续行军,而是原地扎营。
倒不是因为多米利克走不动路了。
而是他们要等待后方的攻城器械、以及大量补给,毕竟一场战争涉及到方方面面……
等多米利克回到帐篷的时候,薇尔菲德已经洗漱完毕,趴在床头看一本大部头的书籍。
薇尔菲德是一个非常喜欢看书的女人,这也是多米利克特别喜欢她的地方。
因为这样的女人,看待事物会有自己的独立思考和见解……
“多米,你回来啦!”
薇尔菲德给他端来一杯红茶,服侍他脱掉厚重的盔甲。
“看什么呢?”
“这是一本讲述了绝境长城以北的故事的书籍,是一个姓雷德温的游骑兵写的,讲述的是他从影子塔一路到冰封海岸的凄凉岬的旅行经过。这些全记在书里面,你看,他还画了地图……
里面提到数千年前,曾经的北境之王布兰登·史塔克……他和巨人作战呢!
甚至和森林之子有过贸易往来,还有异鬼……这本书里将‘异鬼’描述为冰冷的死物,痛恨所有生命。”
薇尔菲德小心翼翼地用一根手指翻页,语气略显紧张,道:“多米,你知道异鬼吗?”
“异鬼?”
多米利克试图作答,言语却哽在喉咙。
异鬼是一个生活在绝境长城以北的人型智慧种族。
它们剑术精湛,挥舞着散发着诡异蓝光的、像是薄薄的水晶碎片制成的冰剑。
冰剑上附带魔法,可以粉碎它接触的任何物体,包括守夜人所使用的钢制长剑。
异鬼在雪上行动非常轻,以至于走过的道路上几乎找不到任何痕迹,并且移动速度极快。
它们的语言无法听懂,学城的有些学士怀疑异鬼可能说的是古语。
“异鬼”的具体来历不得而知,神秘而危险,被守夜人视为威胁维斯特洛的邪恶力量,但黑城堡据说已经有数千年没有异鬼的目击报告了……
传说中,在持续时间长达一个世代的凛冬。
那个被称作长夜的漫长黑暗时代里:
异鬼第一次降临人间,那是伊耿征服发生的约8000年前。
最终,“异鬼”们被守夜人击退,随后长城被建立起来抵御异鬼。
再后来,一位守夜人司令“夜王”娶了一位异鬼女人,导致异鬼卷土重来。
但当“夜王”被击败后,异鬼就此销声匿迹……
在长城以南,“异鬼”逐渐变为了用来吓唬小孩子的纯粹的神话故事。
在一些故事里,“异鬼”骑着动物的死尸,包括熊、冰原狼、长毛象、马。
甚至有些故事里还提到像猎犬一样大的“冰蜘蛛”跟随在异鬼左右。
“它们如影随形,昼伏夜出。这古老的太阳照耀时它们不现身,但离得不远。影子永远都在,或许你暂时看不见,但它们永远在你脚下。”野人们曾这样形容异鬼。
临冬城的老奶妈曾说塞外的野人会与异鬼苟、合,繁衍出半人半鬼的恐怖后代……
…………
但多米利克对此却不太担忧。
因为“异鬼”惧怕火焰,他手里就有“野火”这种大杀器,君临城的炼金术师公会还在源源不断地制造这些东西。
再加上克制“异鬼”的龙晶和瓦雷利亚钢,异鬼不足为惧。
唯一有点担心的就是它们的数量……
“多米利克大人,兰尼斯特家族的提利昂阁下想要见您。”
帐篷外传来桑铎·克里冈的嘶哑声音,打断了多米利克的沉思。
这位刚被授封的桑铎男爵倒是尽职尽责,自觉充当起多米利克的护卫。
多米利克明白,“小恶魔”这是来辞行的。
兰尼斯特家族的骑士已经带着艾德慕·徒利到达营寨不远处的交换地点。
按照约定,多米利克也应该将提利昂送过去。
“大人,感谢您这段时间的关照。”
提利昂·兰尼斯特穿了一身崭新的衣物,外罩兰尼斯特家族标志性的金红披风,他弯下矮小的身子,右手扣胸,行了一个标准的骑士礼。
“提利昂阁下,期待我们的再见。”多米利克意味深长道。
“会的,很快。”
提利昂微微一笑,这才在一众骑士的护卫下离去。
多米利克看着“小恶魔”的身形渐去渐远,喃喃自语道:
“但愿这步棋没白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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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德慕·徒利觉得自己浑如梦游。
他以为兰尼斯特的手下会把自己送回奔流城,却不料来了这处营寨。
自从在奔流城下兵败被俘,艾德慕就被关押起来。
原本他住在舒适的塔楼,后来因为“狱友”——好大侄罗柏·史塔克试图逃跑,害得他被牵连进金牙城的地牢。
长期被关在地牢,无法照到阳光,加上一路上的颠簸,令艾德慕头晕目眩。
负责照顾他的侍女们说着一些毫无意义的安慰话语。
其中一位脱去艾德慕身上残留的衣物。
不过那不能用衣物来形容,简直就是散发着恶心味道的破布片。
另一位为他沐浴,洗去他满头满脸黏黏的污秽。
她们用肥皂替他搓洗,用温水冲淋他的头发。
待艾德慕被清洗干净,一头白发、年纪已高的韦曼学士过来照料他。
韦曼学士是奔流城的学士,大半辈子为他父亲霍斯特公爵效力。
见到他,艾德慕就像是见到了亲人。
韦曼学士让他脸朝下趴在床垫上,随后用药膏涂抹他身上那些红肿的伤痕,并为艾德慕调配了一剂罂粟花奶,其中加入一点蜂蜜,以利下咽。
“好好睡会儿,孩子。等你醒来,你会发现一切都只是个噩梦。”
艾德慕本想问一下父亲霍斯特公爵的情况,还有奔流城的战况……
以及如今河间地到底是怎样一副模样?
但他太疲惫了,而且浑身疼痛难忍。
艾德慕最终还是喝下这杯罂粟花奶,然后睡着了。
睡梦中,艾德慕梦见了当初奔流城下被“弑君者”大败的场景。
战斗的片断,零零星星地在脑中闪现。
空中飘扬的各色旗帜,刀枪剑戟构成的钢铁城墙,开裂的橡木盾牌,成排的长枪,还有劈开头颅的巨斧……
他闻到鲜血、粪便和烧焦血肉的味道,空中弥漫着辛辣的烟雾。
士兵们在四周呻吟呜咽,时时发出痛苦尖叫。
艾德慕仿佛又看到那双木讷的眼睛,那只伸出的手,还有映在盔甲上的血迹……
恐惧如冰冷的激流,贯穿全身。
艾德慕竟然忍不住尿了床。
我在害怕?
一定不能让父亲知道。
他是堂堂奔流城的继承人。
但他痛得好厉害,虚弱到呻吟的力气都没有,只能闭起眼睛躺在自己排出的污物里等待。
当艾德慕再次醒来,天已经暗了下来。
床边有为他准备的服饰。
天鹅绒上衣上缝着徒利家族的鳟鱼纹章,此外还有马裤、靴子和做工优良的剑带,崭新的蓝色披风。
没过多久,一个身材姣好的侍女端着托盘进来,盘里盛有奶酪、面包和橄榄,以及一壶葡萄酒。
“大人,您请用。”
这名侍女叫琳达,是艾德慕在奔流城的贴身侍女。
“琳达,发生了什么事,其他人呢?”
琳达怔怔的看了艾德慕一眼,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退出了帐篷。
艾德慕忽然意识到情况有点不对劲。
他已经从兰尼斯特手中逃出生天,还见到了韦曼学士,为何没有河间地的贵族前来见他……
……
艾德慕陷入思索。
他刚吃下面包和奶酪,有人掀开帐篷。
艾德慕紧张地转身,擦了擦手上的食物残渣,直到他看清了来人。
“叔叔!”
艾德慕心下大定。
虽然发生了某些不可预测的事,但他叔叔还能来这里看他,说明事情没有糟糕到那种程度!
“我没打扰到你休息吧?”
布林登伸手扶住艾德慕,让他起身。
“没有,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艾德慕问,“我父亲现在还好吗?我记得当初我出城作战的时候,他就已经病得不轻了……”
“你父亲他、”
“黑鱼”布林登静静地看着侄子的眼睛,生出了几分歉意:
“等你养足精神后,我再告诉你一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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