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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又不冬眠,可近日老是不吃饵,钓不上来。

张献的胆大,有一半是装出来的,就像这水池里的鱼群一样,看似游得悠闲,扔下颗小石子,立马会一哄而散。

从老管家出了意外,死在塘里开始,他就总觉得会从淤泥里拉出不干不净的东西来,连带着平日也杯弓蛇影。

比如,下人们老爱闲聊些反啊、杀头啊之类的话,都会让张献觉得意有所指所以府上最近无端少了不少人,让人莫名其妙。

这还不算,那个去监斩的书吏,许是听到点点风声,然后把自己给活活吓死了。

谋逆造反,按律会诛九族。

张献不怕,自己若是都不在了,哪还管他九不九族的!只不过可惜了,唯一舍不得的,是膝下还有个蹒跚学步的娃娃。加之,要过年了,张献收敛不少,一心垂钓,没有再为了钱粮去逼迫谁,菜市场近日生意红火。

开了春再说吧。

可偏偏这时候,张献也没想到憨厚老实的刘玄德,长能耐了,既然敢鞭打督邮,这事儿搁自个儿也最多想想

张县令换好了官服,举步走到卧房门口,见天井里雪厚半尺,陷进去嘎吱响,天上月光不亮,想了想又停了下来,算了!那厮仗着自己妹妹是堂兄张纯的小妾,升了督邮,整天耀武扬威,活该倒霉,他随口问到:“缉拿的人去了多少?”

把门那兵卒把长枪一挺,答话道:“回大人,去了一屯卒!”

近百十来人,安熹一共才两百左右常备兵卒,不少了!要是还拿不住刘备,那是人家福大命大。

“嗯!留一半守好府上!余下的加紧巡防,莫要安熹城里出了乱子才好!”

张献说完,转身回屋,褪下衣袄,偷偷摸摸一阵,钻进还没冷下来的被窝里,突然发觉闹腾点反而更好,夜里灯不亮,太安静,什么细小的、乱七八糟的声音,都耳鸣一样听得到。

今夜难得能睡个好觉。

五更天,夜阑人静,迷雾正浓。

刘诚蹲在县令府外的狗洞旁,紧皱的满脸折子里,全都是殷切的希望。这蹲坑的姿势,就像庄稼地里的老农,在秋天等待一场田野里喜悦的丰收。

张献必须死,就在今晚。

其实,要张献死容易,即便安熹总共两百来号兵卒,平时大半都守着张大人府上,也只要高长恭一人,单枪匹马就能杀个七进七出,取他项上人头,犹如探囊取物。

然后呢?

人人得而诛之,高长恭会成为大汉的通缉犯,满世界东躲西藏

所以王维才要委屈玄德公轰轰烈烈逃一次命,这样,守着县令府这个乌龟壳的兵卒,至少能少了一半,眼下情况看来更理想,怕是不及四分之一。

再加上有号称天下第一刺客的荆轲,以及眼前这个狗洞,希望大增。

比起白天,荆轲更喜欢夜晚,很静谧,没有那种喧嚣,刀刃尖端那点幽光,轻而易举地就能划破夜幕,刺进人心脏。

自己是个刺客,虽然表面上当了半辈子猎人,说出来可能没人信,荆轲从小的梦想就不是当科学家,而是当一名令人闻风丧胆的刺客,面对冷嘲热讽,唯一让人欣慰的是,公子对自己,仿佛始终寄予了厚望。

怪事!

荆轲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当刺客!只能把敌人都当成或狡猾或凶残的猎物,去捕获和刺杀。

荆轲表情很肃穆,实则内心狂喜,总算有机会一展身手,试试锋利的刀刃刺割破人的喉咙和杀只野兽有什么区别。

面对两丈来高的围墙,荆轲忍住没喊打猎的号子,点点头,活动活动手脚,还轻轻纵了几下,都以为他要飞檐走壁之时,他却脱去外褂扔进墙里,邪邪一笑,俯身钻进了狗洞。

就那样脑袋往里头一挤,性感的屁股在外扭了几扭奇迹般,蚕宝宝一样进去了。

难道是传说中的缩骨功?

荆二愣子还有这手?

刘诚上前比划了两下,光自己的一条细腿就能卡住五百年,他个矮穷挫,居然不费吹灰之力就进去了

不远处隐匿的高长恭,手上的沥泉枪一不留神没拿稳,“哐当”掉在了地上,暗自感叹,少爷说的顶级杀手,果然与众不同

县令府,本就不是很大,明里暗里还都是哨人,使出浑身解数才好不容易摸到张献的卧室外,荆轲猫在假山花坛后头,一动不动,半炷香的时间,被雪堆成雕塑,再不得寸进半步,头顶来过几波人,分别有尿尿的,吐痰的

看看天色,照这样下去,自己蹲在枯草丛里几天几夜也未必见得到张献,荆轲苦苦思索着办法。

说这张献也是个怪胎,怕死不说,卧房四周随时站着一队兵卒,把房屋团团围了个严实,四面的走廊里,烛火一盏接一盏,灯火辉煌得耀眼,加上巡逻人的脚步声,身上的甲胄响,即使这样,他也睡得着觉!

不敢往灯火通明的地方再走,荆轲借着阴影,匍匐着身子去往后院,拐了俩弯儿,找到厨房,我去!房梁上面搭起一根根竹竿,上面,用小绳挂满了宰杀好的鸡鸭鱼肉

荆轲咽了咽口水,这张献,果然是个贪官!

灵机一动,索性放了把火,看那几块栓住脑袋的鸡烤出香味来,荆轲这才恋恋不舍出来,原路返回继续猫好。

等!

那边的鸡肉这时候应该刚刚好,趁着外焦内嫩,撒点佐料

假山后的荆轲目不转睛盯着那边,痴成了望夫石!

厨房里的火势开始蔓延,烧灼窗棂,房梁那松木做成的房门咔嚓一声爆裂开来,猛烈喷出油脂,香!

火势越来越大,巡夜的人发现不对,开始惊慌大喊,“着火了!快来人啊”

兵卒、下人,纷纷从睡梦中清醒过来,拿起水桶瓢盆打水救火,在后院的池塘和厨房之间往来奔走,人来,人往,县令府乱成一锅粥。

荆轲想起正事,抬头一看,这些莽夫,烤得如此之香,居然还纹丝不动守在这里,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过了一会儿,有府上的管事来报,“军爷!后院厨房着火,火势窜得太快太猛,连点了几座宅子,还请通知老爷一声,赶快召集人手,速速救火要紧!”

那伍长面露难色,抬头看了看厨房那边烧红的房顶,一片惊恐疾呼,想是没有县令大人主持,下人们心神难定,堪堪能控制住火势,“这?大人说过,今日,即便是天塌下来也不准叫醒他”

迂腐!

那管事家奴急得跺脚,这兵痞子就是个榆木疙瘩,老爷随口一说,岂能当真?

“要是府上烧光了,看你如何交代!谁人能担责,难道是军爷你?后院不远,住的可都是老爷家眷,还有小少爷你有几个脑袋!”

“大胆!”

伍长大怒,握紧刀柄的手上青筋暴跳,一声怒喝,吓得那家奴脑袋一缩,“交代?某不会与人做口舌之争,惹急了爷爷,倒是喜砍下人狗头!某答应大人不被打扰,那就是一诺千金,哼!小小火患,何至于惊慌失措,匹夫!还不自行领人去扑火,莫要聒噪!否则,爷爷手上的刀可不认人!”

那管事不敢再说,冷哼一声,急匆匆出去召集人手,可叹今时不同以往,老爷无缘无故疏远了府上的老人,而今随时候在身边,能说上话的,反变成了一群武夫,奈何

火势越来越大,隔着几堵墙,这边天井里的雪都融化了不少。

那伍长左右踱步,思前想后觉得不妥,捏着下巴一琢磨说,“尔等守好,不要中了调虎离山,闯入了宵我这就进去问问大人的意思再做决断。”

“诺!”

手下兵卒乐得轻松,反正大火烧不过来,还能有热闹看!

推开门,伍长放轻脚步,闪身进去,再关紧,片刻过后,里面隐约有人对答。

不一会儿,那伍长出来,如释重负,道:“大人有命!留下两人看守,其余人,随某巡防府上,莫要丢了岁末朝廷的贡钱!”

留下那两新兵蛋子一脸紧张,伍长上前,拍拍他脸颊,“精神点!看好房门即可,不必乱了方寸!嗯怎么流鼻血?”

伍长笑骂着擦擦手,点亮火把,带着人快速走远,那新卒一摸鼻头,果真脸上全是鲜血

好机会!

荆轲打了个哈欠,绕道溜到侧面的窗户下,撬开插销,轻轻抬起,翻身而入。

张献的房间真别致!

卧房里不点灯烛,屋子外的火光透过门窗缝隙,张牙舞爪地扭曲着,照得很亮,周围都是颜色艳丽的布置,大红的梳妆台,精致的粉盒,边上还有蓝色的小木马张献此刻,就安安静静躺在中央的纱帐里,仿佛死猪一样,根本听不到外面的吵闹。

看着那粉红的纱帐,荆轲满脑子疑问,冬日又没有蚊虫,挂这纱帐何用?即便是有,一个大男人,为何偏爱粉红?还有这满屋子的稀奇古怪?

他提着匕首慢慢靠近,掀开纱帐,里面的张献捂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面带微笑的脸看着自己

不对!

荆轲先是一愣,随即猛然翻开被子,张献穿了件女人的大红裙子,胸口上有一个血洞,比鸡蛋稍咕噜噜不停冒着血水

荆轲好失望!

张献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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