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安让夏雨柔在义庄等她。
他让鼠爷给她多捕了几只野味,随后收拾行囊便离开了。
夏雨柔自始至终没再说话,无法知晓她对叶安是否信任,叶安也评判不了对方是否会在这里等他归来。
但叶安也没有时间继续耽搁。
赶考是现在他最为重要的事情,一切都需要强大实力作为背书。
又行了几日,终于在八月初八到了青羊城。
青羊城原名青阳,两千八百年前为道家真人青阳子的诞生之地。
传说青阳子幼时便展现神童之姿,五岁出口成诗,十岁入道家修行,但因年少时受人排挤,性情孤僻张狂,百岁时集三教精华义理创立合道,曾有诗云:
万里黄沙不见僧,狂风暴雨掩儒生。
三教原本道为首,焉能平坐共齐名。
后来合道没落,青阳子消失,不见其踪,有人说他成仙,也有人说他坐化了,不一而终。
再后来,儒家当权,青阳也便改名为青羊城。
叶安也算是刚好赶到,因为从初九起,将在这里举行科举考试,每名学生连考九天六晚。
第一场,主考四书五经文,考生需要在三天两晚内完成《四书》义三道,《五经》义四道,一共七篇经义文。
第二场,主考论、诏、诰、表、判,考生需要完成论一道、诏诰表一道、判五道,一共七篇文章。
第三场,主考策问,考生需要在三天两夜里完成五道策问文章。
叶安已经来了三十次,自是对青羊城极为熟悉。
这三十年跨度,青羊城的商贩从车水马龙到萧条,百姓较三十年前生活困苦了不少,朝堂连连征战,赋税一年比一年重。
也因科举盛事,可以看到路上诸多赶考的年轻书生,像叶安这般年纪的,少之又少。
行至一处客栈前,一名老乞丐抱住了他。
蓬头丐面,年纪与他相仿。
叶安轻叹了口气,拿出些许干粮来。
只是递与之时,却与一只清秀手掌碰到一起。
那手掌之人手持钱币,他余光看去,是一名相貌堂堂的青年,那青年另一只手牵着个秀气的小女孩。
青年穿一件白色云纹锦袍,长发用玉簪束起,身上充满了书生气。
那名小女孩看上去四五岁的模样,穿着一件红棉袄,扎着两个小辫,手里握着一只纸风车,水汪汪的大眼睛很是可爱。
原来是对父女进城赶考。叶安朝对方点了点头。
那青年也对叶安报以微笑:“唐突了老先生。”
“不打紧,施善无分先后。”
两人一个照面彼此都颇有好感。
“小生董建,老先生应该也是此次的赶考书生吧。”
“老生叶安,说来惭愧,三十年未能再进一步。”叶安苦笑。
董建却摇了摇头:“老先生屡败屡战,这份毅力才是我辈模范,若是我三十年未中举,却未必有这份勇气继续。”
“爹爹,你们别互相吹捧了,我饿啦。”小女孩嘟了嘟嘴,用力摇了摇手中风车。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一同跨进了客栈。
董建也是爽快之人,看出叶安囊中羞涩,请了叶安用饭。
叶安也不故作推脱,将自己多年的考试经验相互分享,虽然年差二十多岁,却格外一见如故。
二人聊到天色渐暗才道别回房。
是夜,叶安正在练习浩然之气,忽然听得一阵哗然声。
“二甲进士徐寒秀之弟徐先林到!”楼下传来一声大嗓音。
“这人来住店怎么还报时啊?”鼠爷半眯着眼,迷糊吱声道。
吵闹声越来越大,不多时,店小二就上来把他房门敲开。
“何事?”
“这位老先生,徐寒秀的弟弟进城赶考举人,一起来的还有徐家的书客、仆人,咱这家店剩下的房间不够,您看能否腾出房间给他们住?”
“徐寒秀是谁?”叶安不解。
“徐寒秀是当今翰林院庶吉士,明年学期满便会升任四品大员,侍讲学士!”
走上来的是个丫鬟,虽然保持克制,但眉眼里的傲气掩盖不了。
后面在一众年轻书客的簇拥下,一名身穿绫罗绸缎的青年此时双手抱胸,冷眼旁观这一幕。
“原来是庶吉士。”
叶安皱了皱眉,庶吉士已经属于进士中的顶尖一列了,距离加封翰林仅有一步之遥。
“为什么找上我?”叶安皱着眉头。
“因为...因为...”店小二支支吾吾,倒是一旁的家奴冷笑道:“因为你没背景,方才我们已经请了几位了,正好还差一个房间,徐大人也不是飞扬跋扈之人,五两银子收着去城外驿马处,那里有空房。”
那家奴手一挥,一个装满碎银的袋子直接扔到了叶安脚下。
他眼神轻蔑的看着叶安,这种年近花甲的穷酸秀才他可见多了,五两银子已经够他们半年的吃穿。
说实话,这一手笔确实阔绰。
叶安抬眼,徐先林依旧冷眼旁观,他身后跟上来的这些书客,其中不乏即将参加乡试的秀才,他们都是被徐家地位吸引而来。
而几个同他一般穿着破旧衣裳的穷酸秀才则低下了头,想来便是即将被请出去的人。
此刻,董建也站在人群外默默的看着他,眼里有同情神色。
徐家是富贵人家,除了高中进士的哥哥以外,徐家老爷还是朝野之中一名高官身边的幕僚。
所以对于这些穷酸的读书人,徐先林有一种天然的优越感,也是有名的跋扈之人。
看着眼前神色各异的众人,叶安轻叹了口气,默默的弯腰拾取了碎银。
这一幕让徐先林眼里轻蔑更甚,董建见了也轻轻摇了摇头。
事实上,这样的举动并不意外,对于权力实力至上的王朝,每日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识时务者为俊杰,为五斗米折腰不丢人。”那家奴冷笑,就要上前赶走叶安。
却不料叶安只是把那碎银在手里垫了垫,随后忽然间笑了起来。
“在一个很遥远的地方,曾经有个很有背景的人敲着桌子跟我说,工商检法,地痞流氓,都能整我,要我低头哈腰配合,你猜我做了什么?”
众人错愕,不知他要表达什么,一时竟然没人回应。
“我对他说,蝙蝠身上插鸡毛...”
“何解?”人群终于有人问道。
“你算什么鸟?”叶安朝着那家奴嘲讽道。
“你!”那家奴怒火攻心,徐先林也一脸铁青,打狗看主人,越有权势的人越在意。
“我今日若要了你这银两,他日我便一辈子有了心结。”叶安将那银两甩了出去,袋子里的碎银洒落一地。
“安能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叶安沉声喝道。
“说得好!”董建带头喝彩,不少书生俨然也被这两句诗词振奋道,纷纷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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