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妓院那一刻，老道已将姜离的底细了解一二。

妓院这种地方，藏污纳垢，往来之人鱼龙混杂，完全就是个天然情报站。

老鸨随便询问几个女儿，便有一个知晓。

这位女儿和奇巧阁的一个小厮相好，从其口中得到不少内部消息。

老道没走出多远，寻了一处僻静之所，伸双指从怀中取出一张符纸，催动灵气点燃。

他逐字将刚刚得到的消息念了出来，直到符纸完全燃尽才离开。

云海城中。

山魁帮的帮主梁峰正在静室盘膝修炼。

他今日心情甚好，手下频频传来好消息，其中最好的有两个。

一是矿山那边，幕后之人并未出面，矿区的收益丝毫不减。

二是边境上的生意，他们山魁帮首次占了大头，奇巧阁敢怒不敢言。

突然怀中传音符的母符有了反应，是有人燃烧了子符。

传音符是高级符箓的一种，其中母符较为珍贵，子符则是最低级的符箓，低级符师便可大量炼制。

它的特点便是，持有母符者可以随时受到子符的信息。

梁峰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起身批了件袍子，这才不紧不慢的取出母符。

随着灵气注入，母符闪烁着微弱光芒。

“主上，人找到了。

名叫姜离，现住在安居巷。

修为不高，据说是位中级炼器师，和奇巧阁有利益往来，交情不深。”

梁峰看着母符上显示的文字，皱了皱眉。

“中级炼器师杀了未免有些可惜，活捉回来便可长期为我山魁帮炼制中低级符宝。

只是这奇巧阁倒有些麻烦，以那老东西的爱财之心，怕是与我有同样的想法，定会加倍护着。

老东西半月不见动静，怕是传闻不虚。”

思愖再三，他一拍手，一名手下走了进来。

“派人到安居巷查一查一个叫姜离的人，摸清他的行动轨迹，还有和奇巧阁的关系。

另外吩咐阁主身边的暗线，早日将消息传回来。”

“是，属下这就去办。”

梁峰凝视远方，双目充斥着戾气。

“这边境的天该变一变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姜离摆脱了老鸨，不敢在坊市逗留，灰溜溜的回了安居巷。

前后两辈子，算一起当了五十年的童蛋子，哪经得住妓院这么专业的场所考验。

他伸手摸了摸脸颊，感慨道：“着实俊秀非凡，怪不得她。”

甲字零一号，胡小黑抱着双腿蹲坐在门口，脸埋在胸口，像是睡着了。

这一幕，让姜离不禁想起矿区的日子，每天早晨上工，胡小黑都会蹲在门口，递给他烤好的灵肉。

有个人等着自己回家还是很好的，哪怕不是“人”。

姜离走上前，推了推肩膀。

他可不敢推大毡帽了，好不容易不生气了，再惹一下可受不了。

“不是让你在家里等着么，怎么跑出来了。”

胡小黑睡眼惺忪，听到姜离的声音，仰起脸呵呵傻笑。

“没事的，我能感觉到那堵墙还在，有危险立即跑回去，坏人也会贴在墙上。”

随即观察到姜离的变化，瞬间变脸，大叫：“你买新衣服了！”

顺势就冲了上来，举拳便要猛捶对方。

姜离无奈闪躲，他一直看不透对方，抢妖文书的时候目光坚定，气势十足，如今又变得不太聪明。

若不是此处是修仙界，他真的以为是人格分裂了。

“进来，有好东西。”

闻言，胡小黑似乎忘记了生气，拍拍屁股，屁颠屁颠的跑回了院子里。

进了屋，姜离故意卖了个关子，示意胡小黑闭上眼睛。

待她照做，这才取出法袍和帽子。

“可以了。”

胡小黑睁眼的瞬间，目光便被华丽的法袍牢牢吸引，一双小手捂住微张的嘴巴。

随即，一双水灵的大眼睛向姜离投出了询问的目光。

姜离轻轻点头：“送给你的。”

胡小黑眼睛弯成一道月牙，笑着跑过去接下法袍，上下打量。

一会儿拎起衣袖，观看配饰，一会儿又在身前比量一阵。

“好看吗？”

姜离暗想到底还是小孩子。

“穿在身上才知道。”

闻言，胡小黑用力点头，抱着法袍一蹦一跳的跑回房间。

“喂，你帽子没拿。”

姜离好心提醒，但没人理会他。

过了许久，姜离坐在椅子上打着哈欠，上下眼皮不停打架。

“姜离哥哥......”

房门被推开。

胡小黑慢慢走了出来，有些扭捏。

姜离寻声看去，胡小黑身着雪白华丽的法袍，乌黑的长发由一根七彩簪子束在脑后，两只狐耳俏皮的晃动两下，一张倾国俏脸蒙上一抹绯红。

他不禁看呆了。

待胡小黑走近，黑色狐尾轻轻摇摆，宽松的法袍初显曲线。

姜离只觉得一阵晕眩，匆忙转开头，差点从椅子上跌落。

“女......妖？”

之前种种疑惑瞬间解开，难怪她总戴着大毡帽，宽衣大袖。

还有那照顾一辈子是何意义。

他更明白：经此一眼，一颗心已回不到从前。这一眼，便是万年。

见姜离的表现，胡小黑双眼湿润，渐渐泛起泪花。

这是她第一次在人前完全暴露半妖的身份，之前在矿区便听说过人族有多厌恶妖族，更加厌恶半妖。

爹带着娘的尸身离开之前，也告诫过她今后的生活会很艰辛。

纯狐族十分专情，她只希望日后能如爹娘一般。

而作为半妖，出生不过二十几年，成长缓慢，只能在矿区过着紧巴巴的日子，跟本找不到。

直到那一天，她遇到了一个对着一块玉都能发呆半天的人。

“你也嫌弃我是半妖嘛？”

一句话满是哀伤，但更多的是失望。

姜离一怔，自己嫌弃半妖吗？

不，他始终坚信人妖平等，二者可以和睦相处，半妖的诞生便足以说明这一点。

世间没有什么天生的死敌，有的只是世俗的不允许。

他姜离也会努力证明这一切。

面对哭得梨花带雨的胡小黑，姜离没有说话，任何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

他缓缓走上前，一把将胡小黑揽在怀里，手轻抚她的背。

胡小黑一愣，双肩轻微抖动，慢慢止住了眼泪，张开双手，环抱姜离。

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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