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看了一些。”柳怀应道。
“看到了男主马小军从孩子长成青春期少年的那段了没?”
柳怀也点了点头。
“成,那正好,冯导和我在商量这段剧情的事情,你是男一号,先坐一旁听着,有啥建议也可以提一提,没意见也多听听冯导的教诲,对拍戏有好处。”
“谢谢姜导,谢谢冯导。”
语毕,柳怀安静地坐在一侧的沙发上,不再发声。
“这孩子会来事。”
姜闻满意的收回视线,把目光投到了手中的剧本上。
“晓刚啊,咱们继续说刚才的事情。”
“就这出戏,你觉得怎么样?”
冯晓刚也不客气,又叼了根烟,拿起剧本,一双小而有神的三角眼死死地盯着已经卷边泛黄的剧本,半晌之后做出了结论。
“不怎么样。”
“怎么说?”
“文字表述是够了,但画面太难展示,而且就算你能展示出来了,总感觉还差了些。”冯晓刚吐了口烟,不紧不慢道。
“我也这么觉得,总感觉像是忘了放盐似的,淡不拉几的。”姜闻叹了口气。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那这段去掉?”
冯晓刚问道。
“怕是不行,这段剧情很重要,不然怎么解释马小军忽然间就长大了这么多,观众们看不懂咋整?”姜闻摇了摇头道。
这段剧情的关键问题在于如何和观众们解释电影里的马小军忽然从孩子变成了青春期少年。
这放在九十年代的世界影视圈都是难题,常用做法便是插入画外音,就是世界殿堂级top5导演库布里克也不能免俗。
当然,时下内陆的方式更俗套,几乎都是直接插入字幕。
例如,在经过两年半的练习以后……
……
可这样的转场实在有些过于僵硬了。
俩人陷入沉默。
明明知道这出戏要改,但却毫无方向,这种挫败感让姜闻有些沉郁。
他就像没有骨头一样陷在椅子上,伸手又点了根烟。
烟头一阵明红。
在缭绕着的烟雾中,他看见了坐在一侧的柳怀正拿着笔记本奋笔疾书,好像在圈圈画画着什么。
“柳怀,我看你好像对这段剧情,有些建议?”
正专注着的柳怀仿佛没听到姜闻的声音一般,依然在埋头撰写。
姜闻只当是年轻人有些羞涩。
他掐掉烟,径直走到了柳怀的面前。
“没事,有什么建议你就大胆说出来,别害怕。”
“我们剧组也是讲民主的嘛。”
柳怀这才发现面前来了人,连忙收起笔记本,也站了起来。
“姜导,我个人就觉得这剧本……可能得插上一段。”
“怎么插?”
姜闻笑了笑。
他本就是天马行空的主,一般人能跟上他的脑回路便已经算是骨骼清奇了,这还是他来剧组后,头一个敢主动提出修改剧本的人。
不管是柳怀年少轻狂还是其他,顿时来了兴致。
“就是这里。”
柳怀指着少年马小军骑着木棍呼叫着和其他孩子打仗的剧情说道。
“这里能不能改成丢书包?就是小时候孩子们最喜欢的那种,比谁书包丢的高,谁就获胜。”
“嗬。”姜闻叼着烟的右手微微一抖。
有点意思。
但不多。
剧情合理了些许,可终归还是没法解决刚才提出的转场问题。
但本着年轻人有想法就应该鼓励的原则,姜闻还是换上笑容,徐徐道。
“行啊,你这书包一丢,整个人就活了。”
说着,拍了拍柳怀的肩膀,赞许道:“不错,有点想法,还有么?”
“然后接下来……可否再用一个蒙太奇。”
柳怀不紧不慢继续道。
“你还懂蒙太奇?”在一旁蹙着眉头看戏的冯晓刚倒是有些惊了。
“晓刚啊,你可别小瞧柳怀,人家是正儿八经的京影编导系学生,可不是你这种野路子出身。”
“柳怀,你继续说。”
姜闻谈兴顿时上来了。
他隐隐约约觉得,面前这孩子能给自己一个天大的惊喜,就像是半个月前在片场里一样。
柳怀扫视了一眼办公室,拿起一张废纸,搂成团。
“假定这是个书包。”
然后,柳怀拿起废纸,往天花板上一抛。
“书包抛上去时,马小军还是个孩子。”
“可当书包下来之后,马小军就变成了青春期的少年,通过这个蒙太奇,就可以达到想要的……”
啪!
话音没落,姜闻便猛地一拍桌子。
绝了!
就连冯晓刚此时都站起来了!
从第一部电影火车进站开始,电影拍摄历史已有百年。
这百年里,诞生了数以百万计的电影,无论是好的差的,在绝对数量面前,电影导演的拍摄手法几乎已经是黔驴技穷。
到了现如今,几乎很难在拍摄手法上有什么创新之处,大洋东岸的斯皮尔伯格等大导演甚至已经开始在特效片上渐行渐远。
而刚才,面前这小子竟然在极为常见的蒙太奇手法上玩出了新花样。
“好!”
“好!”
“非常好!”
当柳怀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时,姜闻这才连道三声,喜悦溢于言表。
“我说姜闻,你确定柳怀这孩子你是拿来当男一号,不是当副导演用的?”冯晓刚此时也咧着烟牙,开了个玩笑。
“现在京影的孩子真别说,比我们那会儿能耐多了,改明儿我也到京影招人去。”
“去去去。”姜闻把烟头淹死在烟灰缸里,摆了摆手道。
“合着你把京影当做你家菜园啊,里头的大白菜想摘就摘?”
“你要真有这精力,不如先帮我想想这剧组经费的事情怎么解决吧。”
……
……
当柳怀腆着脸从教室后门窜回自己座位时,台上的北大老师张柱洪正拿着一分泛黄的报纸,给剧组的孩子们授课。
讲的就是西克亲王访华的故事。
张柱洪大约六十岁左右的年纪,已经满头白发,但精神依然矍铄,在台上讲的唾沫四溅。
“时下高棉国内局势动荡……”
坐在最后一排的高欣惯来是不爱听课的,见着柳怀回来了,用报纸遮住了脸,压低声线道。
“姜导找你干嘛去了?”
“没啥事,姜导就觉得我挺适合当场记的,问我愿不愿意。”
“啊?你怎么回的?”高欣顿时心里一惊。
自己这场记还没开工一天,就被炒了?
“我当然拒绝了,毕竟你可是我的室友兼挚友,情同手足。”柳怀一脸正经道。
“好兄弟。”高欣拍了拍柳怀的肩膀,内心荡漾不已。
“等戏拍完了,请你吃肯德基。”
“哟?这么舍得?”柳怀微讶。
肯德基六年前才进入大陆市场,还是个新鲜产物,
在肯德基请吃饭放在当下京城也算是极有牌面的事情,甚至于还有人在肯德基办婚礼的……
这要放二十年后,跟光着腚在大街上拉屎没多大区别。
“你俩在台下嚷嚷什么?有啥事出去说!”
许是动静太大,台上的张柱洪有些不满道。
“报告张老师,我们在研究西克亲王访华历史。”柳怀直起身子,敬了个礼。
“嗬。”张柱洪眯起了眼。
“想不到我们剧组还卧虎藏龙啊,来,你说说西克亲王,我洗耳恭听。”
“报告张老师,因为不能说,所以不知道。”
“不知道你就坐下好好听课!”张柱洪喝了口水,声音有些颤抖,不知道是被气得还是呛的。
“呔!我连西克亲王后来当了国王,几几年去世的都知道。”
“要不是实在写不了,我高低给你写出个关于西克亲王的八百字小作文来,顺带教教你什么叫重生者啊.战术后仰.jpg。”
柳怀腹谤了几句,却也只好老老实实坐下。
台上老师讲的激情澎湃,场下柳怀和高欣却是昏昏欲睡,好容易熬到中午,一进食堂。
又是一水的白菜帮子。
哎。
柳怀蔫了吧唧地戳着清水白菜,忽然有些怀念后世里一直被嫌弃的鸡腿盒饭。
恩……还有红烧肉盖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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