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部剧烈的疼痛差点让楚子航昏厥过去，和本来的他相比，路明非的躯体还是太过脆弱，只是腹部被利刃划出个口子，就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楚子航挣扎着在地上爬起，紧紧地捂着腹部的伤口止血，转头看着神孤高的背影，缓慢地朝后挪动步子。

神具有校长的时间零，那是能够在时间的缝隙中高速运动的言灵，楚子航不知道神的时间零和校长的时间零相比究竟提升了多少倍，无论是校长的能够延长几秒钟的时间零，还是神的这种极其诡异的时间零，哪一个都不是他能够对付的。

这本就是一场不平等的对决，现在的他只是一个还未觉醒的普通人，对于路明非的身体，他不知道即使觉醒后的上限在哪里。他甚至都不知道路明非的言灵，如果路明非在东京面对暴走族所表现出的纳米机器般的自愈能力是他的言灵的话，楚子航只敢保证自己在神的剑下留有一口气。

他一再地尝试用这具身体暴血，但无济于事。路明非的身体似乎真是普通人的，即便是狮心会精炼血统的技术，也无法在这具身体里榨出一丁点潜能。危急之中楚子航只能挪动到墙角的位置，让自己的后背完全贴墙。

时间零是擅长刺杀的言灵，但无法过度地撼动周围的事物，楚子航也没见过校长在开着时间零的情况下轰碎一面墙壁，所以他的战术是尽量减少自己周围无法防护的部位，防止神见缝插针。

沉寂再度包裹整个空间，楚子航意识到神发动时间零，急忙抓起身边的一张车门封在自己的身前，将自己整个身体包裹在铝合金车门后。这扇车门是在他们坠向地下停车场时大量的碎石把一辆奔驰车给砸瘪后留下的，楚子航在移动时顺手把它带走了。

金属扭曲的刺耳尖叫在他面前响起，敌人发动了，位置在哪？他的攻击方向在哪里？楚子航完全捕捉不到对方的踪迹，因而无法做出规避，只能举起车门把自己挡个严严实实。金属扭动的声响忽然消失，楚子航看见自己手中的车门不知道在何时起被扭曲了！

他低下头，一丝凉意在他腹部蔓延，扩大，死亡的恶寒和异物的冰凉占据了他的身体。神忽然出现在他的眼前，隔着布满裂痕的车窗，楚子航看见一对璀璨的黄金瞳，神忽然出现在他的面前，裹着布帛的手握着剑柄，而漆黑扭曲的剑身，则在他的体内，把他整个人钉在墙壁上。

神缓缓拔出铁剑，一泼火热的血从楚子航腹部的血洞中涌出，染红了他整张脸。楚子航贴着墙面无力地下滑，神屹然不动，黄金瞳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人类。

楚子航剧烈地咳嗽着，每咳一下，就有血从他的嘴中涌出，翻涌上来的血似乎堵住了他的喉管，让他无法呼吸。

他的视野变得摇晃而迷糊，他看不清神的身形，只有那双炽烈的金色瞳孔是清晰的，在他的脑海里璀璨生辉。视野渐渐变黑，力量和体温随着血液一同从他的体内流出，楚子航感觉自己就要死了。

或许是自己的性格被这具身体本来的主人路明非给影响了，楚子航竟然有点好奇在自己即将死去的前一刻，奥丁在想什么，他会不会想起在几个月前的雨夜，那个男人挥刀斩向他的身影，若是想到了，奥丁会感慨，还是发出刻骨的冷笑？

楚子航抬起脸，看着奥丁冷漠的眼睛，想要从中读出什么，可是那里面什么都没有，神只是冷眼看着他贴着墙壁下滑，倒在积水中。

可是楚子航没有倒下，他在最后一刻奋起全身的力气，整个人如同豹子般举起车门扑向奥丁！暴起的速度之快令奥丁都来不及举剑或开启时间零！

楚子航一直等的就是这个时刻，这是一个绝好的突袭的机会，垂死之人发出最后一搏，铝合金车门阻隔周围的电流撞在了奥丁的上身，同时楚子航伸出手劈手夺过奥丁手中的剑。

随后一阵巨响，楚子航隔着车门把奥丁压在身下，举着扭曲的剑横在奥丁的脖间。

“神，是我赢了。”楚子航涣散的瞳孔汇聚起最后一点光来，低声说。

奥丁只是看着楚子航，发出冷冷地嘲笑，随后眼中的光芒大放，楚子航横拉铁剑砍下奥丁的头颅！

浓腥的黑血在剑身上流淌，在雨中腾起袅袅白气，楚子航看着剑身上的血，眼神迷离。

头颅滚向远处，带着一路黑血，兜帽落下，那个头颅上蒙着暗金色的面具。

他真的杀了奥丁，就这么简简单单地杀了自己的宿敌。他心里竟然有点难过，他不明白这究竟是兔死狐悲唇亡齿寒，还是什么别的，复杂的情感。

可恍惚间他整个人下沉，落在地面上，身下的无头尸体消失了。

毫发无损的奥丁站在他的身边，炽烈的黄金瞳冷冷地看着他。

神俯视着这个大量失血的逆神者，缓缓举起修长的，扭曲的长枪——那柄传说中的昆古尼尔。

楚子航不可置信地看着奥丁，他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确信自己真的杀了奥丁，他的手中还残留着利刃砍下头颅的触感。

可为什么，奥丁又毫发无损的站在他的身边？

“你输了。”神发出充满威严的声音。

这恰恰是刚才对楚子航的回应，代表着刚才并非是幻觉，楚子航确确实实杀掉了奥丁。一股子恶寒在身上蔓延，瞬间冷却了楚子航的血液，这是什么言灵，奥丁刚刚是重置了时间么，世界上真的存在能够操纵整个世界的言灵么？

楚子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正如奥丁所说，他输了，他不了解这个宿敌，没有料到对方还有这样的一张底牌。

他眼睁睁地看起那杆长枪扬起，又眼睁睁地看着长枪落下，扭曲斑驳的枪头划破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流淌着死亡的寒光刺向楚子航的喉间。

“不要用人家的身体做这种危险的事，真没礼貌。”忽然有声音从极高处传来。刹那间世界静止，一切保持着昆古尼尔即将刺中楚子航的情景，斑驳的枪头保持着触到了楚子航脖颈的肌肤的姿势，纹丝不动。

周围也是如此，从天花板落下的石子停滞在半空中，细密如牛毛的雨丝凝滞在空中，光芒透过丝丝缕缕的雨丝落在地上，忽然有黑影在光中摇晃。楚子航抬起头，看见在洞口的边缘，黑色西装的男孩撑着雨伞，站在光里。

男孩的年龄约摸有十一二岁，领口扎着黑色的丝绸蝴蝶结，小脸清秀冷漠，熔岩般的黄金瞳在长长的额发下俯视着洞底。

在这个停滞的世界里，凄冷的月光投在巷子两侧的高墙间，落在空洞里。男孩撑着一支黑色的大伞，单手抄在裤子口袋里，站在月光下，朝着楚子航露出一个不屑的笑。

“就算哥哥跟你关系再铁，你也不能这样去使用哥哥的身体。”男孩看着楚子航，视线犀利，那双金色的眼睛似乎看透了楚子航的灵魂，“楚子航，你被复仇冲昏了头脑。”

他想起来了，在刚刚出现在这个世界的那天夜里，他曾从幻觉中见到过这个男孩，那时男孩被钉在十字架上，愤怒地让楚子航滚出去。

他说的哥哥是指谁？他究竟是怎么做到停止时间的，甚至连奥丁都被他停止了。

楚子航吃了一惊，仰望着洞顶的那个男孩，“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是路明非的弟弟，路鸣泽，我既然能够把世界停止，当然知道你的身份了。”路鸣泽说。

他想起来了，在刚刚出现在这个世界的那天夜里，他曾从幻觉中见到过这个男孩，那时男孩被钉在十字架上，愤怒地让楚子航滚出去。

他说的哥哥是指谁？他究竟是怎么做到停止时间的，甚至连奥丁都被他停止了。

“我是路明非的弟弟，路鸣泽，我既然能够把世界停止，当然知道你的身份了。”路鸣泽说。

“你才是路明非真正的堂弟？”楚子航没明白他的话。

“不是那个整天吃了睡睡了吃的猪头二货啦，我就是路明非的弟弟，在他的生命中，始终有我这个弟弟陪着他，是我陪着他经历了一切，他悲伤的我也悲伤，他快乐的我也快乐，他喜欢诺诺我也喜欢……好吧这是我在胡说我对那种不清不楚的女孩不感兴趣，总之我是他弟，我跟他经历了很多，现在你的出现，把他给顶替了，我找不到他了。”路鸣泽迈开步子，整个人笔直地撑着伞坠下地洞，一阵微风浮起，托着路鸣泽稳稳落地，他站在月光下，一双黄金瞳灼灼生辉。

弟弟……双生子，楚子航联想到龙王都是双生子。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楚子航警惕地看着路鸣泽。

拥有这种超自然能力的，除了龙王外楚子航还真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东西出来了。历史上也不是没有自己不知道自己是龙王的例子，比如青铜与火之王诺顿在未觉醒是一只以为自己是个华裔。但以路明非那副德行，楚子航在脑海里扫视了一圈都扫视不出来什么能够有龙王逼格的地方来，那诺顿还会因为弟弟康斯坦丁死了发怒发狠呢，绘梨衣死的时候路明非只是躲在高天原的酒窖里喝酒，如果是龙王，肯定也会因为太怂而被其他龙王瞧不起吧？

所以楚子航还真不信路明非是龙王，可这个自称是路明非弟弟的孩子已经表现出龙王级的实力，楚子航怀疑这个男孩的身份，也连带着怀疑起路明非的身份了。

“我跟哥哥都是怪物，只不过哥哥当废物当惯了，忘记自己咆哮世间的怪物本性了，”路鸣泽走到楚子航面前，抬手推开奥丁的昆古尼尔，摸出手帕擦拭着楚子航，或者说路明非脸上的血污，“你也是怪物，你自己心里清楚的，刚刚你都使出风王之瞳了。”

楚子航哑然。在从地面坠落的时候，那股托起他的狂风是他在情急之下凭空召唤出来的。这些天他已经意识到自己身体的变化，他还记得风王之瞳他在阿瓦隆岛和奥丁决战时就释放出来了，那个火龙卷就是君焰和风王之瞳携手联合的产物。

楚子航觉得自己在悄无声息地发生着某种进化，他或许是世界上首例拥有两个言灵的混血种，但随后他就抛弃了自己本来的身体来到了这个错误的世界以路明非的身体和身份生活，他以为自己已经不能再使用风王之瞳了，没想到这种进化竟然跟到了这里。

“不必再尝试释放君焰了，君焰是绑定了你本来的身体，这个身体是释放不出来的，风王之瞳则是某个女精分绑定在你灵魂上的，只要你灵魂不完蛋，你到哪儿都能释放风王之瞳。”路鸣泽不知道从哪摸出一杯可乐，正叼着吸管吸着。

“你为什么会知道未来的事？”

“我当然知道，因为穿越时间修改时间线不是奥丁的权能，他只是耍了一些小把戏而已”小魔鬼在空洞里踱步，他走到奥丁面前，眯着眼睛看着奥丁的脸，忽地踮起脚尖敲敲奥丁脸上暗金色的面甲，然后又咬着吸管走到楚子航面前。

他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把宽大的真皮座椅，一个旋身坐下，手里的可乐杯在转眼间就变成了晶莹剔透的高脚杯，小魔鬼轻轻摇晃着杯子，仰头在白银般的月光下凝视着杯中摇曳的血红色酒液。

“实际上这里不是过去，我想你也察觉到了，夏弥不是你的高中同学，而是你的初中同学，按照卡塞尔学院《大地报告》，夏弥高中是在BJ的预科班度过的，但在这个世界里你却在仕兰中学高中部遇到了她，这是违背了本来的世界的。”小魔鬼抿了一口红酒，坐在座椅上，他的周围遍布着凝滞的雨丝，那些晶莹的雨丝在月光下反射着银光，仿佛群星坠落。

楚子航警惕地看着这个小男孩，看着他坐在光下，被银亮的雨线所包裹。那种自我陶醉，微冷麻木的神情让楚子航想到了路明非，他在路明非身上也见过这样的神情，这兄弟俩真的很像，像到一蹙一瞥，都一模一样。

“这是一个独立的世界？”楚子航似乎明白小魔鬼的意思。

“可以这么理解，在与这个过去的世界相对应的，还有另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里你消失了，全世界只有路明非记得你，他在找你，全世界人都觉得他疯掉了，”小魔鬼移转目光，扫视周围，然后停在楚子航的脸上，“大家都认为是这个衰仔在里约热内卢大战舞王把脑袋摔坏了，因为在那个世界里，路师兄在仕兰中学时期就光芒万丈，学习好、打篮球好，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但路明非不这么认为，他知道这个世界出现了错误，他真的很在乎你，即便被当作疯子，被全世界人追杀，他还要找你。”

“现在的我，是在扮演过去的他，你刚才说的品学兼优会打篮球，还有那个路师兄的外号，都是现在的我身上的。”楚子航说。

“对，你的所作所为直接影响到了未来那个还在寻找你的路明非，他在不久前被人送到了精神病院，这都是因为你，他那么在乎你，可你却因为自己的私心，为了报仇，以这副身体去面对奥丁。”小魔鬼目不转睛地看着楚子航，他清秀的脸上冷漠无情，就好像他只是在阐述什么事实，一切的发展都和他没关系似的，可渐渐的，他的小脸变得狰狞愤怒，黄金瞳光芒夺目，眸子中的杀意如同脱闸的狂龙般随时都要冲撞出来撕碎楚子航的灵魂。

“如果你死了，未来的路明非就死了，他在寻找改变这一切的方法，已经有了眉目，”他忽地俯下身去，一把抓起楚子航的衣领，夺目的黄金瞳死死地盯着楚子航的眼睛，显得咄咄逼人，“你刚刚差点断送了这一切，要不是在你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路明非的身体就觉醒了，否则我连出面救你的机会都没有！”

楚子航看着小魔鬼的眼睛，什么都没说。他想明白了一件事，原来在他刚刚夺舍路明非的夜里，他看到的一切绝非是暴血接触后残留在精神上的幻觉，那个扭曲的教堂，正是路明非身体觉醒所产生的灵视，这也解释了很多东西，其中就比如他在巷子里徒手拆下钢管。

当时他也很惊讶，即便是锻炼的再好，身为一个未觉醒的普通人，徒手拆钢管是很困难的，可是他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做到了。一开始他以为这是什么混血种未觉醒的天赋，也没有细想，他就挥舞着钢管向奥丁发起冲锋了。

楚子航保持着沉默，他只是跪坐在那里，看着自己腹部的血洞，在这个停止的世界里，他的血液似乎都停止了，伤口也感觉不到疼痛。

“我一直都不明白哥哥为什么会为了你这种人和我做交易去杀了芬里尔，刚刚你的鲁莽举动差点毁掉一切，本来我是该出面杀掉你的，但你是哥哥的好朋友，我不能对哥哥在意的人下手。”小魔鬼眼中的凶光渐渐褪去，“从现在开始我会跟你合作，你没有理由拒绝，也没有资格拒绝，我会给你下达命令，如果你想将一切恢复正常，就听从我的命令，否则我就会让你的灵魂在这个世界上消失，至于哥哥，到时候我用点手段让他忘记你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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