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张斗然也不急。
他按照自己的节奏,继续拜访宫里的“前辈”,至于宫内外的各种议论,他没去管,也不在意。
等到第七天,张斗然总算是拜访完了所有人。从会客厅出来,他忍不住长出口气。
虽说这些天见到的,都是些人间绝色。不过,对二十多个女人,说同样的话、扮同样的笑脸,即使再赏心悦目,也难免让人觉得心累。
抬头看看天色,
发现时间还早,张斗然想着在宫里走走,看看风景,换换心情也换换眼。
事情该做的都做了,
接下来就看它的发展,以及太后的应对。其实谋划这件事,张斗然并没抱多大希望,顶多是让太后手忙脚乱,心疼一下。
终究是没有实力啊!
所以,只能用些拐弯抹角的小手段。
张斗然无奈感叹,慢悠悠散步在皇宫里,直到落日时分,才往福宁宫回走。
刚回到福宁宫,远远就看到,于嬷嬷带着几个太监,候在宫门口,似乎在等他。
“这人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张斗然本能警惕。
待走得近了才看清,于嬷嬷手上捧着一卷明黄色卷轴,其身后几个太监,也端着一些衣物布料。
“皇后接旨……”
看到张斗然靠近,于嬷嬷高声吟唱,声音苍老浑浊。
附近游走着的太监宫女,都被她这声音吸引,纷纷靠拢过来,躬身行礼,聆听圣训。
张斗然正纳闷呢。
就见于嬷嬷展开卷轴,吊着嗓子念道:
“奉天承运太后懿旨,皇后张氏,贤良淑德、怀瑾握瑜、蕙质兰心、宽仁济民,有古之贤后之风,哀家甚为欣慰,特赏赐凤袍一件,凤冠一顶,凤纹刺绣肚兜三巾,以表其行。望皇后张氏再接再厉,内修德行,外饰仪容,以为天下表率,钦此。”
张斗然当场愣呆。
这封懿旨简洁明了、通俗易懂,全篇都是夸赞人的话,但听在张斗然耳中,感觉就很奇怪。
还有就是……
凤袍、凤冠、肚兜是什么鬼?
太后对我不穿女装的怨念,这么深的吗!竟然为此专门下道懿旨。
感觉又被轻视了。
于嬷嬷念罢,小心合拢卷轴,递到张斗然面前,见张斗然发愣,她压着嗓子质问:“怎么,皇后还不接旨。”
对,还要接旨!
张斗然回过来神。虽然,暗地里可以跟太后斗个你死我亡,但明面上的规则,还是要遵守。
就像高公公不能明着打他,于嬷嬷不能明着抓他一样,面对太后懿旨,张斗然也要以礼相待。
只是,
这旨怎么接?如何自称?
臣妾,太过羞耻;
本宫,有些张狂。
一时间,张斗然不知如何是好,眼看四下里,一双双眼晴盯着,他只能硬着头皮道:“博远谢母后夸奖。”
于嬷嬷皱眉不悦,对张斗然不使用谦称,很是不满,毒蛇般的眼神,盯着张斗然看了好一会儿,似乎想要教训几句。
然而想到太后下旨的意图,是为助长张斗然的声望,她强行克制住冲动,冷着脸将懿旨交到张斗然手上。
接着,又将赏赐之物交接给张斗然身后的太监,于嬷嬷冷哼一声,掉头离去。
没能将皇后调教得听话懂礼,是她心里的一根刺。
看到于嬷嬷走远,
张斗然回过身来,饶有兴趣,打量起三样赏赐之物。
凤袍、凤冠还好,
关键是这凤纹刺绣肚兜…
张斗然一脸嫌弃,用两根手指,从太监手中,捏起一块肚兜打量,其上凤凰图案,栩栩如生,美妙绝伦,与艺术品无异。
又看看自己平平无奇、“坚实有力”的胸堂,就感觉……
好羞耻!
赶紧嫌弃的将肚兜丢回太监手中,郑重道:“找个地方贡起来,这是太后赏赐,可别给弄坏了。”
张斗然以为,这是太后故意羞辱他,崔他穿女装,所以找了个冠冕堂皇的说辞。
令张斗然没想到的是,
仅隔一天时间不到,太后夸赞、赏赐他的事,就在整个皇宫传开。一时间,他这个皇后的德名更甚。
因为这事,赵怀英甚至还和他说了心里话,大致意思是:你能得到母后夸赞,我也很开心。
张斗然无语,
心说:“这是夸赞吗?分明是羞辱好不!”
同时也意识到,这个朝代的人,是真的单纯。以这样的发展事态,他不禁有些担心,这些天的谋划,能不能起作用?
然而,
张斗然不知道的是,某些事情,已经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悄然发生了改变。
……
张勇翼,是太后一千禁卫军里的一名小队长。
能成为禁卫军一员,并不是他有多勇猛,而是因为,他是功勋之后,祖上陪开国太祖一起打天下那种。
不过,十多代传下来,他家里早已经末落。
父亲在几年前战死沙场,如今张勇翼成了家主,家里除他之外,还有两人。
一个长年卧病在床,郁郁寡欢的母亲;一个到了成亲年龄,已经订婚,却因为没有彩礼,一直拖着没有成亲的妹妹。
在这个家,
张勇翼是绝对的主心骨。
他供职的禁卫军,每月能有十二银子的奉?,在大康来说,这算是中上等收入,养个三口之家,应是绰绰有余,但考虑到有个卧病在床的母亲,这点钱却又是远远不够的。
以前,
父亲还在的时候,总是心心念念想着,恢复祖上荣光,然后一场战争下来,人没了。
接下来张勇翼当家。
他没有父亲的雄心壮志,也不想恢复祖上荣光,他心心念念只想着,让妹妹风风光光嫁个好人家。
可母亲病了,大把的钱花出去,父亲的抚恤金填进去,请大夫、抓药,但母亲就是不见好。
如此,他想让妹妹风风光光出嫁的愿望,也很难办到。于是又想着,给妹妹找个实诚人家就好。
期望一降再降。
然而,令他希望破灭的是。
就在前几天,和妹妹订亲的男方家里,以各种理由,前来退婚。
张勇翼心里清楚,对方退婚,更多是因为母亲病情的原故。对于这点,他能够理解,毕竟,谁会愿意自找麻烦呢。
但理解并不代表接受。
他找到禁军校尉,请假回家,对男方家里,又是低声哀求,又是辱骂恐吓。
然而婚约……
终究还是被退了。
张勇翼担心妹妹情况,一连几天他都留在家里,一面照顾母亲,一面安慰开导妹妹。
本来,他想在家多留几天,但想到母亲看病要钱,又只能无奈回返宫中当值。
没办法,
越是困难的家庭,就越没时间照顾家里的困难。穷人家的孩子,矫情不得。
回到宫里,
正好是太后下懿旨夸奖张斗然的第二天,整个皇宫沸沸扬扬,都在议论赞扬皇后。
张勇翼这些天待在家中,还不知道宫里发生的事情。他穿好制式盔甲,提刀挎剑,先是找校尉消假。
校尉姓董,知道一些他家的情况,安慰两句,而后令他去当值轮岗。看着对方消失的背影,董校尉也是唏嘘。
张勇翼这小子,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自己没成亲不说,还要帮妹妹置办嫁妆,还要为母亲治病。
禁卫军这份差事,虽说月饷不低,然而终究是个没有油水的差事,就收入而言,甚至比不上某些衙门胥吏。
真是苦了这小子!
董校尉唏嘘感叹,没过多久呢,他就看到,刚离开不久的张勇翼,又回来了。
“什么事?”董校尉问。
张勇翼有些紧张道:“校尉大人,听说皇后想支援灾区,要削减宫中用度。”
“是有这么一回事,怎么了?”
“那是不是……要克扣咱们的月饷?”
董校尉一愣,显然没往这方面想过,此时听张勇翼提到,他想了想,觉得可能性不大:
“不可能吧,听说只是消减几位先皇妃子的开销,而且还是皇后亲自去游说的”
看董校尉回答得不自信,张勇翼瞬间着急起来:“校尉大人,要是万一呢?”
“能有什么万一,咱们这点饷银能有多少钱,宫里开销的大头,是娘娘们的胭脂水粉钱。”
“可是……”
话一出口,张勇翼意识到自己语气过于激烈,忙换了种口吻:“校尉大人,你是理解我的,不是我张勇翼多心,而是这份月饷,是我妈的救命钱呀!”
“行啦!行啦!就你他娘事多,”董校尉有点不耐烦起来:“本将帮你向上头问问总行了吧,放心,太后难道还能少了你那几两碎银不成。”
“谢校尉大人。”
张勇翼舔着脸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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