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之后，沈孤病愈出关，已是初入淬元。

鲁文岫给他带去了他们这一脉所用的淬元之法《林象淬元诀》。

通过这部功法，沈孤也是第一次接触到对于仙道修炼至关重要的道象这一概念。

道象，乃天垂之象，大道之显，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仙道修炼，只有依靠道象发挥能效的术法，才能被称为“道术”、“道法”。

道象的作用，至于在内蕴于灵域中时，才能真正发挥出来。因此灵动以前，仙道修者都不能算作真正意义上的修士。

故而灵动一境，是仙道登堂入室的标志。

但也是百不存一的天堑。

然而《林象淬元诀》，作为一本淬元道法，必然是能让灵域未开的修者使用的。

沈孤将书翻开，第一页有张古意盎然的白描插图，所绘乃林中景致。

画下有四字：“观想此象”。

沈孤将那景致铭刻于脑海之中，闭目瞑思。

一开始，沈孤并不觉得这图案与寻常图案有什么不同之处，但渐渐地，他好像听见了……鸟鸣声。

鸟鸣声，溪水声，风吹声，叶摇声，纷至沓来。那图案仿佛活了过来，有了细节，有了景深，有了颜色。

广茂林中，绿树参天，微风拂面，沈孤站立其间，宛若身临其境。

沈孤缓缓睁开眼睛，心神游移出去的一刹那，脑海中的“林象”瞬间消失。

沈孤恍然。没有灵域的仙道修士，若要使这道象发挥作用，只能是注意力集中其上，将之留在脑海之中。一旦注意力移去，道象便会自行消失。

沈孤翻到次页。

“秉象于内，运转元气。风行其间，方可淬元。”

风过林间，便是淬元？

沈孤第二次闭上眼睛。

道象生发，沈孤催动元气通过林间。那些绿叶仿佛呼吸一般，将元气吸入，俄顷复又呼出，元气再现之时，便纯粹了几分。

沈孤让元气在林中循环而行，只觉得元气愈发澄澈，杂质渐褪。

半晌之后，沈孤发现了一个问题。随着淬炼的进行，林中绿叶逐渐枯黄，有生机凋敝的迹象，淬元效果也略不如前。于是沈孤又淬炼了一阵子，便拂去林象，睁开眼睛，复又闭上，唤回那林象。

然而林象依然如故，并未恢复一新。

沈孤心有所感，返回第一页，想要再次观入那白描林象，却发现无论怎么冥思苦想，那白描图都活不过来。

沈孤反复尝试，最终得出了结论。这玩意儿，是一次性的。

沈孤又仔细观察那白描图，发现比起第一次看，确实少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此乃象种，然品秩甚低，用之辄废。”鲁文岫那高瘦古板的身形，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他身后。

沈孤明白了。这象种中的神韵，其“量”是一定的。都跑到自己脑子里去了，这图案上自然就没了。

“师父，这淬法的价格……”沈孤第一时间想到了钱上。

“我写的，要什么钱？”鲁文岫声音之中透露出几分不悦，“象种的本质是天地灵气。只要你灵域之中有这道象，便可消耗灵气写出。至于灵气亏缺，再纳便是。”

哎，有点可惜。沈孤暗自忖度。这玩意是鲁文岫一脉内传之法，要不然他沈孤就画出去卖钱了。

“师兄呢？近日住处里见不到他了。”

“那小子，”鲁文岫冷哼一声，“心中有愧，闭关去了。”

鲁文岫心里暗骂，沈孤差点在自己手上死掉，要是陈义嘉还活着，知道了这事，非得砍死自己。

“你开元之前，不要再出去，符也少画。一窍未开，吸纳不了天地灵气，你体内的灵气就如同无源之水，用一分少一分。”

“师父，我……没有先天灵窍？”沈孤语气之中有一丝慌乱。

想开灵域入灵动，需要吸纳足够的天地元气，但天地元气只能通过先天灵窍吸纳。换言之，没有先天灵窍，便注定入不了灵动。

“莫慌，修道之人要静心！”鲁文岫训斥了一句，才回答沈孤的问题，“淬元之后，灵窍方显，你自己便能察觉。”

“原来如此……”沈孤放心了几分。

鲁文岫走后，沈孤开始思考一个问题。术法与道象绑定，那么仙道修者灵动以前，打架岂不是只靠一双拳？

他打算去那学堂中的玉禧坊看看，权当开开眼界。

……

玉禧坊。

望天学堂的玉禧坊不大，沈孤步入其中，便有一个十七八岁，妆容精致的少女过来接待。

沈孤打眼一瞧，这少女赫然是学堂装束。

“这玉禧坊……还招人吗？我可以来，我什么活都能干！”沈孤财迷思维发动。

少女被逗笑了，“玉禧坊不招人。我本就是玉禧子弟，来学堂上学的，顺便照料一下这边分坊。”见沈孤是生面孔，少女又问了一句：“同学，你是新来的？”

听到不招人，沈孤有点失望，理也没理那少女，便走了进去。至于少女什么身段什么模样，他是一点不在乎。

两桩血仇在身，花柳之事还是一边歇着吧。

少女有几分气恼。你不理我也就罢了，可我是这玉禧坊的接待，没有我谁给你介绍商品？

见少女小跑着跟上，沈孤想到一事，便问，“听闻九大书院当中，有一所青要书院，只招女子，这位山主，是不是有病？”

他这么问，是因为想起了前师父陈义嘉的一句话。

“女子，是困，是劫，是洪水猛兽！若是没有女子，当年神仙台上，我未必输。”陈义嘉说这话时，还捋着并不存在的胡子。

陈义嘉是个不着调的人，说话不过脑子。可一旦他捋起了那撮象征往日辉煌的虚空胡子，你便知道，这句话他上心了。于是沈孤便把这句话记住了。

若说女子是洪水猛兽，那这女子聚集的青要书院，岂不如同人间地狱？

被沈孤冷不丁这么一问，少女一愣，然后气不打一处来，“青要是天下坤道圣地，岂容你这等人亵渎！”

沈孤有些委屈，看了看这少女的架势，越发相信不着调师父的话了。

女子，果然会阻碍我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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