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了这一劫,罗龙文再无心思去俞大猷处,再加上柳铭这个老混蛋不阴不阳的,关键时刻竟然只顾自己逃命。
回杭州前,罗龙文给柳铭抛下一句话,四百担生丝,少一毫别怪不留情面。
经历西塘镇这一战,陆绪算是见识了少林棍僧的战力,三十斤的铁棒在少林棍僧手里出尽了风头。
留在客栈的谭纶原本还有些担心,但客栈的小伙计没过多久跑回来说,少林和尚真是威武,杀的倭匪屁滚尿流。
陆绪回到客栈时已经很晚了,见谭纶一个人坐在大堂还未休息,“谭大人,这是为何,明早还要赶路!”
谭纶此刻精神十足,孤舟禅师在巡抚衙门一人放倒八个军中教头的事听说后,便对少林寺来的这些和尚产生了期待,西塘镇这一战,更是平添了十足的信心。
“各位大师傅们英勇神武,谭纶当然要等各位归来,庆贺一番才好去睡。”谭纶满脸都是笑容。
陆绪知道谭纶所指何事,怕还在盘算着他那些教头的事,“谭大人,存的有好酒?”
“千户大人厚爱谭纶,当然要时刻好酒备着!大人请!”
敢情这是早已经预谋好了的,看样子谭纶的房间内必是好酒好菜备好了。
陆绪跟着谭纶走进房间,只见桌子上的摆好了酒菜和两副碗筷。
“谭大人、好兴致!”陆绪也不客气,顺势挑了右侧位置坐下。
谭纶却没有坐下,而是厚着脸皮、少有的上来要给陆绪把酒斟满。
陆绪只觉得有些别扭可笑,谭纶这个四品知府可是比自己的五品千户要高,更何况早就听说此人对朝廷内的几大派系敬而远之,从不巴结。
这时想起离京前高拱的话,谭纶此人、文武双才,尽心尽职,并不迂腐。
陆绪知道高拱说这些话时候必定私下里拉拢过谭纶,因此陆绪此时有些怀疑谭纶就是高拱那条线上的人,虽然此后的诸多事证明此时谭纶尚未加入任何派系,也许此时谭纶想投靠的是陆炳。
“千户大人神勇盖世,倭匪今儿可是吃了大亏的!”谭纶斟酒完了后还非要双手奉上,更是让陆绪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这太不符合谭纶的风格了。
“谭大人,别!别!下官只是个五品千户,这不合规矩。”陆绪一边反抗一边对着外面大叫,“老疤,滚进来伺候着!”
跟两个兵油子一块儿时间长了,有时候陆绪也给同化了。
出于对两人的了解,陆绪知道,此时两人必定在外面守着呢,嘴巴虽然油腻了些,但做兄弟还是没得说,会用行动、用命去护卫自己的兄弟。
刀疤脸在外面听到陆绪叫他,连忙屁颠屁颠的推门进来,“公子,在呢!”
人都进来了,谭纶也不好再拒绝,原本谭纶的计划非常完美,趁热打铁劝说陆绪回杭州,少林寺的棍僧们统统交给他带回台州,俞大猷不是个善茬、从不讲理,也对,武将和文官讲理说不过呀。
谭纶看形势有些不对,刀疤脸是俞大猷的老部下了,要是这家伙去告一状,俞大猷肯定会找他算账。
谭纶一个劲的暂时先劝陆绪喝酒,肚子里却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
陆绪原本就猜到三两分,刀疤脸一进来,谭纶又缩回去了,更加认为猜对了。
“谭大人,我有一事不明,你一个文官,这练兵的事不归你管吧!”
谭纶长叹一口气,“千户大人、你我都相识多日了,不必这般客气,你年幼我年长,我为兄你为弟,如何?”
陆绪一听,这风格却有些像行军打仗的武将。
“谭兄喜欢就行,小弟敬谭兄一杯!”
谭纶早就摸透陆绪虽说是锦衣卫老大陆炳的亲侄子,但身上丝毫没有豪门子弟的傲娇气,倒是非常平和一个人。
“兄弟呀,你刚才问我为何练兵,我问你,知府是什么官?”
你是台州府最大的官儿!这还要问我,陆绪又一想,谭纶所指的必不是这个。
“不知!”
“昔日汉代南阳郡太守,前有召父,后有杜母,听闻兄弟也是饱读诗书、这个想必也是知道的。”
陆绪点头,似乎多少明白了些,但又一想,百姓们说的父母官指的可是县官,跟你一个知府有毛关系。
谭纶开始他的有典有据的歪理邪说了。
“父母官最初的来历就是从这里来的,最正宗的父母官,放到大明来说就是知府,倭匪不断洗劫百姓,作为百姓之父母,能不去想办法吗!”
陆绪差点要笑喷出来。
“谭兄,这平倭的事,上有总督、巡抚、总兵、都指挥使,下有参将、游记、把总、还有各屯卫的指挥使,从那里算都轮不到你啊。”
“兄弟,说句不恭敬的话,总督张经大人是真心平倭,也看出问题所在,调来狼兵刚一战,功劳被抢了不说,只怕是性命难保!”
陆绪心中一惊,不至如此吧,天下士子不都唯徐阶马首是瞻,他难道不为张经出来说句话,难道还要凭着那些在此事上说话毫无分量的御史、给事中们冒死不成。
“谭兄此话怎讲?”
“兄弟在锦衣卫北镇抚司供职,想必对我谭纶的底细一清二楚,实话说,内阁的那两位都曾经派人捎过话,就连裕王身边的高大人也捎话过。”
内阁的那两位就是严嵩和徐阶。
“谭兄果真是个人物,大人物都看得起!”
“兄弟说笑了,内阁那两位我谁都得罪不起,谁都不敢招惹,只有不了了之。至于高大人那,内阁的那两位都看着呢,又能如何,也只有继续不了了之。”
谭纶似乎说着触动了伤心之处,连续找陆绪喝了三大杯才肯继续往下说。
“要总督大人命的是首辅大人、次辅大人现在最紧要的是保住位置,只会附和首辅大人,兄弟你怕是看错人了,松江府谁人不知,徐家才是松江最大的地主。”
徐阶一向以清廉自居,却没想到在家乡是大地主,陆绪有些吃惊。
见陆绪有些不信,谭纶微微一笑,“徐阁老祖上可不是什么豪门大户,其父不过一县丞,能有多大家业留下来。”
陆绪听罢大惊,心知浙江督抚怕是命保不住了,这才明白陆炳为何千叮咛万嘱咐要善待他们,内阁内斗,坑害人,完事了还要拉上锦衣卫背锅,陆炳这也是受够了。
想到这些,陆绪的情绪有些低落,原本自律的他,也学着谭纶开始借酒浇愁。
陆绪的愁还未浇下去,谭纶又补了一刀,“徐阁老还有可怕的呢,他和首辅可是亲家,你那个姐夫严绍庭有一个小妾可是他的亲孙女,才十岁,已经指给你姐夫了!”
陆炳的三女儿嫁给严嵩的长孙这事陆绪清楚,是严嵩托人提亲联姻的,开出的价码相当高,是他们严家的长孙,年龄相仿,还是正房夫人。
可徐阶将自己亲孙女送给姐夫做妾这事,传出去徐阶的老脸还要不要了。
陆绪苦笑,“谭兄,官场上这些联姻之事,不提也罢,我大姐不就嫁给了成国公家的世子了!”
陆绪想拿大姐的事儿来稍稍找补一下陆家和严家的姻亲关系上的损失。
谭纶笑了,“兄弟,干活的都被砍了头,身为父母官,你说要不要想办法为百姓解难!”
谭纶说的对,练兵平倭确实是在为百姓解难。
“按谭兄的说法,新任的杨总督、胡巡抚,也是指望不上了!”
“兄弟说笑了,有钦差大人在,二子傀儡矣!”
这点陆绪完全赞同,想着临行前嘉靖帝的话,自己要不要把实情报上去呢。转念一想,何不让谭纶出出主意。
“谭兄,你说的这些,传出去,内阁那两位只怕要恨死了!”
“有兄弟在,传不出去!”谭纶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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