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镇上可是相当的热闹。
老镇长竟然花了大价钱从津门请来了一个戏班,说是要连唱三天大戏,想趁着岁末热闹热闹,而且还有名角儿亮相,可算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
要知道这年头温饱已是不易,更别说这些富贵人家消遣的玩意儿,但凡能瞧上一次,亲眼看一眼那名角儿,往后三五年那就是谈资,说出去也能长脸。
这不,天还没黑透呢,一个个就三五扎堆,在坪地上架着炭盆,守着搭好的戏台,眼巴巴的盼着。
秦老六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他可不是镇上的居民,而是戏班的伙计,平时凭着一把子力气干些打杂赶车的活计,加上班主仁厚,也没怎么亏待过他,一年到头不仅吃喝不愁还能攒下几枚大钱,日子也算快活。
瞥了眼身旁不住张望的老少爷们儿,秦老六心里别提有多鄙夷了,真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乡下汉子。
他却忘了自己也是其中之一。
至于目的,没别的,只为了瞧一眼戏台上的角儿。
一想到那张娇花似的容颜,和诱人的婀娜身段,秦老六的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一丝痴迷。
这事还得从半个月前说起。
他们这戏班在省城名气不大,加上台柱子岁数渐长,又有其他梨园班子的排挤,这生意自然是日渐惨淡,不然哪用得着跑到这穷乡僻壤来讨生活。
不过,半月前戏班里来了位“坤旦”,可真就是生的倾国倾城,十足的美人。连活了大半辈子的老班主初见之下都惊为天人,当成菩萨神仙供着,往后不过几台戏便声名大起,场场搏的满堂喝彩。
“白无忧!”
这便是那位名角的艺名。
老班主都说了,凭这位唱戏的功底和那张脸,哪怕在京城也能占一席之地,来他这小地方真可算是凤凰落在了鸡窝里,糟践了。
“咋还不出来啊?按理说这时辰应该已经要登台亮相了啊!”
秦老六左等右等,眼瞅着月亮都冒出来了,戏台上仍是空空荡荡。
再一看周围的空地上,人更多了。
“这人咋这么多,都快站不住脚了,嘿,你倒是往边上挪一挪啊,踩我脚了!”
秦老六也有些纳闷,再看身旁的几个离他越来越近,顿时有些不耐烦,顺手还推了一把。
这一推不要紧,只见那人身子一抖,肩上的脑袋竟直直落在了地上,滚出去一截。
一瞬间,一股寒气直从他尾椎骨渗到了天灵盖,汗毛倒竖,肌肤起栗。
更邪门的是那头颅离身竟还朝着秦老六呲牙怪笑。
“啊!”
一蹦半米来高,秦老六哪还有什么看戏的心思,扭头就跑。
临了他还不忘回看一眼,只见坪地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些飘忽人影,不是缺胳膊少腿的就是七窍流血,还有的干脆口吐长舌,没一个人样。
撞鬼了。
一个寒颤,他裤裆当场就湿了。
“哎呦,我去你姥姥的!”
秦老六只觉自己的天灵盖都快跳起来了,连滚带爬的也不认路,挑着一条就没命狂奔。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等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他才扶着双膝大口喘着气。
缓了缓,抬眼再一瞧,秦老六傻在当场。
周围全是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坟头,交织着枯藤怪蔓,遍布着点点磷火,林中深处时不时还有窸窣动静发出,狐兔出没,幽森可怖。
“完了,这是到鬼门关了?”
秦老六吓得面无人色,两条腿哆嗦个不停。
忽然,他看见一坟头前蹲着个人,黑衣披发,手里烧着纸钱,随后转身瞧来,火光中立见一双幽瞳泛起骇人奇光。
“啊!”
只被那双幽瞳一扫,秦老六乍听肩头惊起一声撕心惨叫,身后更是阴风阵阵,呼啸远去。
“无常爷爷饶命啊!”
这动静可把秦老六吓得不轻,双腿一软扑通就跪在了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忙磕头求饶。
“哈哈,你这胆子实在是有点小啊!”
忐忑中,秦老六就听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响起,再小心翼翼的一瞧,坟前的那人已经站了起来,不是苏恨水又是谁。
苏恨水也有些意外,“你不是那个赶车的么,大半夜的不睡觉,居然有闲心来坟地里转悠,怎么,是来夜会相好的?那我可真佩服你!”
听到这话,秦老六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哭丧着个脸,又心惊胆战的瞧瞧四周,“您可别说风凉话了,我这被吓得裤裆都凉嗖嗖的,实不相瞒,我刚才撞鬼了,哎呦,满院的孤魂野鬼啊,要是跑慢点指不定小命都得交代了!”
见到活人,秦老六比见到亲爹还亲,小跑到跟前,赶忙把刚才遇到的邪乎事儿说了一遍。
“三更半夜唱大戏,那是唱给活人听的么,你在戏班连这些规矩都不懂?”苏恨水又在坟前上了几炷香,才似笑非笑的瞥了秦老六一眼。
秦老六脸色煞白的苦笑着,“白天班主有叮嘱过,可我赶了一天的马车,傍晚又去喝了点花酒,脑子一昏就把这事儿给忘了,而且在省城的时候,也没这规矩啊,唉!”
苏恨水摇摇头,没多说什么,转身朝不远处的木寮走去。
见状,秦老六忙寸步不离的跟着,生怕落这坟地里,“诶,咱们也算相识一场,你可不能见死不救,等天亮了,我请你好酒好肉吃一顿!”
苏恨水头也不回的说,“我要是见死不救,你刚才就得把小命丢了。算了,能跑到我这里来也算是缘分一场,想是白天沾染了晦气,否则寻常人肉眼可是瞧不见那些东西的,但凡能看见,不是刚出生的人就是将死之人,晚上在这里凑合着睡一觉吧,剩下的等明天天亮再说。”
秦老六一边战战兢兢的看着四周,一边小鸡啄米一样不住点头。
可等他进屋一瞧,顿时又苦着个脸,木屋破烂倒还还说,再破也总比丢了命强,但看着苏恨水躺着的那两张棺材板,他差点没哭出来。
“诶?这画?”
正想着如何开口,秦老六眼角余光忽然瞟见个东西,不由惊咦了一声。
原来是苏恨水的床头挂着一幅画,画上是个梳妆的红衣女子。
更让他惊奇的是,这人他认得呀。
“白无忧?啊,她她她她……”
再一看镜中的红粉骷髅,担惊受怕大半夜的秦老六终于没能扛住,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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