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月这边不知他的抱怨，此时她正陷入了沉思。

贺荣然的论坛里，铺天盖地的满是对他的辱骂。

“脱粉了，再见[再见][再见]”

“建议你先给薇薇磕个头再去死吧[微笑]”

“人渣！呸！”

林良弦不知何时走过来，手中端着两杯热水，一杯递到了穆月的手边。

他看了眼她的光脑屏幕，露出个微笑，“怎么了？你在想贺荣然的事情吗？”

近日，贺荣然的事闹得很大，他自然也是有所耳闻。

无人知道的角落里，他捏住茶杯的骨节用力到泛白。

想贺荣然的事？穆月想了想，应该是吧。

于是，她微微颔首。

突然，寂静中，“咔嚓”的清脆一声轻微的响起。

穆月疑惑的循声望去，只能见到林良弦仍唇边带笑，他从衣胸口袋抽出张手帕，细致的擦去了指间的水渍，“不小心把水泼出来了。”

穆月“哦”了一声，不再在意，很快就把心神重新放回到了眼前的屏幕上。

静搁在茶几上的茶杯，放下去时微调了个刁钻的角度，因此，除了林良弦，没人知道这个茶杯方才被他捏断了把手。

林良弦安慰了几句“不要太过于担心”，见穆月全心贯注，似乎分不出时间与他说话，便识趣的退出了房间。

他关上房门时，唇边的笑疏地消失，面无表情，眼中沉沉的没有一丝光亮。

他举起一只手，无力的掩盖住自己的脸。

他俊秀的面孔，此时深深的扭曲，似来自地狱的恶鬼。

“只要是谁，你都会想去帮吗？……”他低喃一声。

穆月对贺荣然境遇的关心，实在令他不得不回想起，当初她对正遭受着无尽恶意的他时，也是这般的好。

“你怎么能……这么好呢……”

好到他根本不想与他人分享这份好意。

—

房内，穆月轻轻笑了笑，“怎么又是这一套。”

拿这一套对付过了林良弦，竟还不死心，还要拉下去个贺荣然。

不过……

她的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光亮，可以借此发挥也说不定。

她给贺荣然发去一条私信：谈谈白栀薇的事？

讯息才刚刚发送出去，下一秒，对面就秒回。

贺荣然v：好。

答应得毫不犹豫，仿佛像是为了她的这句话，他已经专门守候在光脑前好久了。

穆月为脑海中这个迅速闪过的念头蹙了一下眉。

但很快，她将这个念头抛到脑后。

穆月v：我知道你是被白栀薇泼脏水了。

毕竟，白栀薇脖子和手腕上的那些伤痕，到底从何而来，她可是在现场，知道得一清二楚的。

穆月v：不过，我能问一下，你为什么要杀白栀薇吗？

贺荣然v：杀白栀薇？我没有要杀她。

穆月皱眉。

穆月v：那你为什么要掐她？

贺荣然v：给她一个警告而已，因为她动了不该动的人。

穆月的指尖停留在光脑触屏上，久久没有动作。

她知道，贺荣然口中的“不该动的人”，说的只会是她。

贺荣然v：嗯？还在吗？你想要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哦。

通过这几行字，穆月仿佛能够见到贺荣然正在眼前，对她漫不经心的笑的样子。

她犹豫了好久，方才迟缓的打了一句。

穆月v：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穆月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贺荣然做出的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好处？

光脑另一头，躺在床上的贺荣然见到这句话，乐不可支的笑起来。

似乎是太好笑了，笑着笑着他牵扯到了伤口，“嘶”的倒抽了一口气。

肚皮是人体上除了脑袋外最脆弱的地方，穆月前几天对他下的手，实在是太狠了些。

但这并不妨碍他支着脑袋，歪着头再一遍的浏览这句话，眼中弥漫出笑意。

贺荣然v：得到什么？我想得到你，可以吗？

他不喜欢跟人绕花花肠子，一句两句的打哑谜，只要是喜欢的，就一定会去争取。

穆月收到这句话，愕然的睁大了眼。

旋即，她厌恶的拧起眉。

穆月v：这不好笑。看来我们没有合作的必要了。

说罢，她迅疾的删除了对话框。

随即，犹嫌不够似的，她把人拉入了黑名单。

于是，贺荣然发过去一句“我不是在开玩笑”后，他收到了一个无情的红色感叹号。

贺荣然，“……”

“这是……”贺荣然想了想，又露出个温雅的笑，“被吓到了？”

他两颊浮上两团可疑的红晕。

“她被吓到，一定很可爱吧？”

像只小兔子似的。

穆月确实被吓到了，她慌乱的站起身，面色发白的将光脑关机，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将脑海中的片段驱逐出去。

她闭了闭眼，长翘的黑睫似只鸾尾蝶般覆盖在眼睑上，惊惧的颤了颤。

脑海里无数的片段纷乱的掠过。

有谁可怜巴巴的抱住她的腰，“阿月不要离开我……”

有谁强制的捏住她的下巴，“我命令你不准离开我。”

有谁抖着指尖，将金色的铁链拷上她精致的脚踝，眼睛发红，“你再不能离开我了……”

……

很多很多，最后，揉杂至一块，齐齐化作一句“我想得到你，可以吗？”，惊得穆月睁开了眼睛。

她喘着气，面上浮着层薄薄的绯红，无力的用一只手撑在了茶几上。

她砸碎了光脑。

—

林良弦坐在沙发上，观看着电视屏幕上正在预热的机甲赛程。

楼梯处传来脚步声，除了穆月，他想不到会有谁从楼上下来，于是急忙转头去看。

果然，穆月身着细肩带白裙，柔弱的走下来。

“是、是……”林良弦见着她眉宇间难得一见的脆弱，紧张的从沙发上站起来，“是我打扰了你吗？”

他拿起遥控，要降低电视的声音。

“不是。”穆月摇了摇头，她抬头无力的看了眼他，忽然对他脸上清晰可见的紧张担忧很是厌烦——过去，她不知看过这样的神色多少遍。

他们永远只会是单纯的紧张她，却永远也不会聆听她的意愿，死也要强行得到她。

“我只是想说，”穆月举起手中破了一角的光脑，“我的光脑坏了。”

“这样。”林良弦松了口气，只以为穆月是因为她的光脑坏了才心情不好，毕竟，补办光脑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他说道，“没关系，我会给你再买一个。”

“不了。”穆月摇头，“我可以自己买，只是信息卡的事要麻烦你了。”

帝国中，人鱼的地位崇高，但在某种程度上，却也堪称低微——因为人鱼不是公民。

不是公民，就注定要被法律划至“异端”的分类之中。

人鱼只能依附于公民生存，靠公民补办信息卡、提供庇护所，没有信息卡，相当于古地球的黑户口，在哪儿都是无处藏身的。

如果人鱼不乖，想要逃脱束缚，解决的办法很简单——杀了它。

归顺的异族起了异心，除了杀掉，还能怎么办呢？

“没关系，不麻烦。”林良弦忙摇头。

穆月瞥了他一眼，收回视线，垂头，“购买光脑的星币，我会还给你。”

“包括之前我跟公司解约，你替我付的违约金，我也会还给你。”

“我在这儿住了四个月，这么大的房子，没有记错的话，房租是一万星币一个月，我都会还你。”

她一件件、一笔笔的慢条斯理的理清楚，林良弦的心头涌出莫大的惶恐。

穆月这是怎么了？她不要他了？她要离开他？！不！不行！

林良弦强行勾起个笑，“为什么突然说这些？”

自从她下楼后，她对他的态度就满是疏远客气，短短的时间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不是……是不是贺荣然说了什么……

林良弦知道她有贺荣然的联系方式。

穆月这是帮助了他之后，要去帮贺荣然了？

“没什么，”穆月摇头，“只是觉得这些事情要算清楚。”

她突然想明白了，她不应该跟小世界里的人牵扯过多，到时候，只会害了她自己。

不过……

“你放心，我会继续住在这里，直到你的事情被解决。”穆月对着林良弦笑了笑，“期间吃住的费用，我会付清给你。”

林良弦闻言，心间翻涌的暴虐的情绪方慢慢平息下去。

他若无其事的笑，“好吧，都可以。”

只要穆月不要离开他，留在他的身边，她怎么样都可以。

“嗯。”穆月点头，她的目光扫过电视屏幕上的画面。

男主持人正在激昂的宣布，还有两天，机甲赛事的报名日期就要截止。

“你要报名参加？”穆月问道。

林良弦的视线同她的目光一起游动，对此摇了摇头，“我看看就好。”

“嗯。”

穆月上了楼。

楼下的林良弦眼睛中的光明灭不定。

一定是贺荣然，一定是贺荣然！

林良弦咬牙，面孔狰狞。

为什么！为什么！早不搞晚不搞，偏偏贺荣然在这个时候搞出那些事情！

是真的也好，是假的也罢，谁在乎！

跟他一样烂在泥里的人，为什么要去肖想唯独落在他身边的月亮呢？

楼上。

穆月在床上闭眸，“系统，黑入机甲大赛的报名程序，帮我报名。”

没有光脑，只得这般做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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