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荫下。

“小姐。”晴眠不安的叫了一声，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又顾忌外面人多，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顾远歌也只是轻轻嗯一声，别无反应。

如今她还有些回不过神，芳云死了，还是在和自己见面之前，被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妆容的女子刺死，这么明显在栽赃陷害，究竟是谁？

难道是沈氏？抑或是···

不待她想出个所以然，脚步声渐渐逼近。

她随即抬头，神色一怔。

面若桃花、神似狐魅，这八个字用来形容眼前的这个男人，竟并不为过。尤其是此刻，眯着一双狐狸眼，泛着酒气扑面而来，似有几分醉意，却走得稳稳当当，只脸颊绯红一片蔓延至耳垂，娇艳欲滴，倒比女子要貌美动人些。

“在下御监司孟轩，可是顾四姑娘？”孟轩走近，拱手询问道，而对耳边传来一些莫名的感叹声置若罔闻，都习惯了。

顾远歌早已回神，起身回道：“是我，孟大人有礼。”

御监司？听到这三个字时，顾远歌是有些吃惊的，这是朝廷的特殊机构，专门负责一些特殊案件，由皇族统领，准确的说，是由当今陛下直接下令指派的人，这样的身份，出现在这里，并插手这一宗命案，怎么说都是奇怪的。

少女蹙眉不解，孟轩似乎察觉到了，先开口解释，“顾小姐别误会，我插手此案，是京衙的刘捕头拜托所致，并不为其他，只是涉案的几位身份尊贵，若是由底下的捕快审问，到底没有那么方便。”

这解释很直接。

顾远歌想想也是。

两句话解释完，孟轩并不在乎对方信不信，继续问道：“顾小姐不妨说说，今儿是怎么回事？你和丫鬟不在席面走动，不去曲觞流水，倒跑到这荒无人烟的地方来，还被人看见杀了人。”

“我没杀人。”顾远歌先说了这一句，再道，“死的人原是我姨娘身边的婢女芳云，后来被遣送出府，我与她十年未见，正好今日出门，便约她在将军亭会面，有事询问，谁知我和丫鬟还没到，她却先被人杀了，我还有事没问清楚，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杀人？倒是那位沈公子···”她说着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沈修明，后者此时摇了把折扇，面对京衙门人的审问，明显已经很不耐烦了。

“他不知为何出现在这种地方，还是事先躲在草丛里，不然那个凶手不会没有发现他这个目击者，可他在这儿做什么呢？”

这个问题，孟轩之前才问过，可惜没有得到答案，不过他怀疑，那位沈公子会出现在这个地方，或许与面前人有关。

“那···死者当年为何会被遣送出府？”

“因为十年前，我姨娘离世，伺候她的人被母亲先后遣出顾家，有的已经离开临安，有的不知所踪，有的嫁人生子，芳云就是后者，我也只是想见见她而已。”

顾远歌说的平淡。

但孟轩仍然察觉到面前少女的变化，一双盈盈秋眸中瞬间闪过的哀伤，足以动人心弦。

“原来如此，姑娘节哀。”

“无妨。”

接下来，孟轩又问了几个问题，顾远歌也差不多如实回了，只是相较于两人的和睦，不远处的几人则要‘热闹许多’。

“都说了不知道不知道，本少爷没那闲工夫回答你这么多问题，这人死了你就去查凶手呀，老在这儿堵着我不放是什么意思？”

“卑职···”

“难不成你觉得···这人是本少爷杀的？呵~”

···

这一通话问完，已是耽误许久，没有确凿的证据，临安府衙也不敢随意动人，只好一一陪笑着送人离开。

待送完人，刘捕头捏了捏自己快笑僵的双颊，差点直接捏了个‘花卷’出来。

孟轩检查完尸体，饮下最后一口酒，才从亭子里出来，与人打了个照面，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人拉到一旁小声询问案情。

“凶手···应该不是那位顾四小姐。”

听这一句话，刘捕头瞬间松了口气，要真让他上朝廷大员府邸拿人，这差事难办呀！不过庆幸归庆幸，他还是问道：“怎么说？”

“我看过死者伤口，一刀毙命，下手干净利落，这样好的功夫，不会出现在一个深闺小姐身上，且那位顾四小姐双手娇嫩白皙，不是个会用匕首的，若说此事是她身后跟着的丫鬟所为，倒是有几分可能。”

“孟大人是说？”刘捕头诧然。

“不错，那个身穿绿衣的丫鬟手脚上都有几分功夫，这个我还是能确定的。”孟轩自信道。

“那···这个丫鬟会不会是，杀人凶手？”

这个问题···孟轩瞥了人一眼，似笑非笑，“你见过哪个丫鬟杀人时穿主子的衣裳，就算是，这其中怕也大有渊源，而且我怀疑，这事与顾封延顾大人的家事有关，你有兴趣？”

额···柳捕头悻悻的缩了缩头，表示并非如此。

一句话劝退了人，孟轩转过头来，盯着顾远歌几人离去的方向，缓缓扯出一抹笑意。

走在回去的路上，雅雀无声，皆是沉默。

沈氏和齐夫人是随后赶到的，听到沈修明的大叫，以为出了什么事，慌慌张张的赶过来，却是虚惊一场。

“母亲。”顾菱萱偎依着沈氏，半惊半吓得脚步虚浮，就连脸色都有些苍白。

她还是第一次见死人！

沈氏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没事，不过一个丫鬟而已。”

“可她已经不是咱们府里的奴婢了。”

“那又怎么样？卑贱之躯、命薄之人，到哪儿都是一样的，早死晚死，亦无区别，萱儿你实在不必为这样的人伤神。”

“嗯。”顾菱萱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齐夫人早已离开，林筠娥也在此前被林家人闻风赶来接走，沈修明跟在沈氏母女身后，抓耳挠腮地想往后看，却顾忌身后的谢君瑶，没敢乱动。

顾远歌走在最后，若有所思。

此时，天色已晚，天边一道残阳如血，煞是好看。

春游会，已尽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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