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离鲜虞人部落越来越近。
众人这才发现,刚才看到的隐约轮廓,根本不是聚落的帐篷,而是如巨龙般窜上云霄的滚滚浓烟。
众人皆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驾——”简如槿怒喊一声,挥起马鞭猛抽胯下坐骑。
众人亦纵马。
群马齐奔,卷起一片尘土,猎猎晨风吹来,漫天飞扬。
稍许,马队总算到了聚落边上。
此刻的聚落,靠近北边的帐篷很大一部分都遭到了烈火的焚烧,虽然大火已经被扑灭,但处处可见火舌扫过之后废墟。
充斥在众人眼前的,尽是焦土,灰烬以及弥漫的烟尘。
再往里面,更是死尸伏地,血流不止,浓浓的血腥味与汗气味相互夹杂着,充斥在空气中,刺鼻难闻。
一群蓬头垢面的鲜虞牧民,一边在抢救着家园,一边在低沉的哀嚎。
被抢救的帐篷,也早已是残破褴褛,似乎顷刻间就会坠落。
第一次见到这番场景,工师谋的心情,被击落到了最低端。
他简直难以想象,昨日的一片祥和之地,一夜之间,竟然成了人间地狱。
“公主!公乘将军!”留守聚落的领头者仇由炽跛着脚,一踮一踮地领着一众鲜虞勇士出来迎接众人。
他们个个精疲力竭,眼神之中却又充斥着仇恨,看来,昨日定然经历了一番恶战。
“战况如何?”公乘德沉重地问道。
仇由炽答道:“来犯贼人有几十人之多,且个个身手了得。幸得工师先生委人来报,我们提前做好了御敌准备,经一夜苦战,终将来犯贼人悉数杀退。我族人虽有一百余人伤亡,但也叫贼人留下了三十几具尸首。”
公乘德点头赞道:“仇由将军以伤病之躯,率众击退匈奴精锐鹰师,可敬可佩。”
仇由炽叹了口气:“可惜还是让其逃亡了大半,某等恐其有诈,也不敢追击。”
一夜之间,族人倒下一百余人,且烧毁了大量帐篷,很多人定然都无家可归。作为公主的简如槿,除了深深地自责,更多的是咬牙切齿的仇恨。
她眼睛通红,愤怒地问仇由炽道:“贼人往哪个方向跑了?”
仇由炽恭敬地答道:“东北方向。”
简如槿冷笑一声:“贼人昨晚苦战一夜,我等此刻快马追杀,还来得及。”
仇由炽说道:“贼人虽已疲乏,然其坐骑皆是优良战马,以我族中老骥追击,怕是万难追上。”
简如槿说道:“既然贼人留下三十几具尸首,想必战马也留下了些。我等换骑战马追杀便是。”
公乘德稍稍思索一番,说道:“往北不远处便是魏国太行关,那太行关扼守太行要道,常年有重兵把守,贼人区区几十人绝不敢以身犯险。往东则是涛涛丹水,任他何等好马也只能望洋兴叹。贼人如此逃亡,等于入了死胡同。即便我等以老骥追击,追上也是迟早之事。”
仇由炽恍然大悟:“公乘将军所言甚是。”
简如槿说道:“定是山神保佑,赐了我等如此复仇良机。事不宜迟,火速追击。”
说完翻身上马,率领着昨日一路赶回鲜虞聚落的一众牧民直奔东北方向追去。
族中许多鲜虞牧民听说还有复仇的机会,个个亦摩拳擦掌,骑上昨夜缴获的匈奴战马,加入了简如槿的队伍。
工师谋跟随在人群中,很是疑惑:这群匈奴人自始至终,一直都是一种狡诈的形象,如今事败跑路,怎就笨到往死胡同跑了呢?
众人先是往北,从早晨一直追到正午,个个筋疲力尽,口干舌燥。
然而,这一路,连匈奴人的影子都没瞧见。
再往前便是太行关了,简如槿心知带人犯关的后果的严重性。便命令马队停了下来。
公乘德疑惑道:“难道他们真往丹水方向逃去了?”
简如槿突然间似乎想起了一件事,对公乘德说道:“公乘将军,昨夜我们在蟾蜍山伏击那几个匈奴人之时,我记得你说过隐约听见他们讲过几个词,其中有一个似乎是独单手。我昨晚还在纳闷怎么手又是独又是单的。如今看来,有可能这些人说的是渡丹水之意。”
公乘德猛拍脑袋,恍然大悟:“公主圣明。我昨夜离得远,听见了两个词,一个是人名张开地,那张开地乃韩国国相,所以应该准确无疑。另外一个词独单手鄙将也一直疑惑,公主此刻一番解释,鄙将茅塞顿开。”
简如槿说道:“看来这些匈奴人给自己留的后路就是渡过丹水。”
公乘德疑惑道:“丹水汹涌,如何渡过?”
简如槿说道:“只有弃马坐船。”
公乘德自言自语道:“韩国对异族入境甚为警觉,我鲜虞族人在这溯原大草原定居已有一二十年,都依然被其视为异类。这些匈奴人长相明显易于我族人,与韩国人更是相差甚远。他们如何能够明目张胆地渡过丹水呢?”
简如槿点了点头:“公乘将军所言有理。不论如何,咱们调转方向去往丹水之畔一探究竟便是。”
于是众人不顾一路疲劳,继续朝丹水方向追去。
路上,工师谋一直在想一件事情:据他自己目前所掌握的信息,丹水的渡口在溯原西南的愚公山方向,而东南方向则是韩驹的码头。若是这些凶狠残暴的匈奴人走的是韩驹的码头渡过丹水,那说明什么呢?
没敢细想,工师谋已然感觉有些后背发凉。
他莫名来到这个烽火狼烟的战国时代,一心想的是安安静静地创造点小发明赚点小钱,平平安安了此一生。却不曾想即便这么一座被人嫌弃的不详之城高都,似乎也处处充满危机感,处处充满了血腥味。
烈日当空,工师谋拂袖擦了一把汗水,骑着胯下那一匹早已精疲力竭的老骥跟随着血液澎湃的马队朝着丹水的方向疾驰。
茫茫草原,枯草遍地。
没有一丝风,连虫鸟似乎都懒得在此安家,一眼望去,处处充满死寂,处处充满荒凉。
直到日暮时分,马儿已经累得没了一丝脚劲,众人才强撑着到了淡水之畔的码头边上。
若是那些匈奴人想要坐船混过丹水,一定会将战马弃在草原上。
可是这一路上,众人不单没见着匈奴人,就连战马的影子也没觅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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